李小江接過罐頭晃了晃。
隔著冰涼的鐵皮,他能感覺到里面的金槍魚瓷實得很,根本沒有“嘩嘩”作響的聲音。
他不由面露喜色,分外興奮的說,“這種罐頭挺實惠的啊,超市里正常價怎么也要兩百日元以上了,你居然六十日元就買到了?那按人民幣算也就兩塊錢啊,這也太便宜了吧。”
然而孫五福說出的確切價格則比他預想的還要更低。
“這你還說多了呢,其實是五十日元一罐。那老板也是可憐,完全就是不得不賣。他要用賣貨的錢給員工發工資,還得還借銀行的貸款。而他一直合作的超市和便利店又吃不下這么多貨,還反過來欠著他的貨款呢。所以沒辦法,對他來說,現在有人肯收,就不錯了。否則的話,他不光得繼續交存儲倉庫的租金,還得承擔這些罐頭臨期的風險。這要是一直都賣不出去,最后也只能當做垃圾處理,那他就一冶鶼肽玫攪恕i踔練垂椿溝媒煥逶朔涯亍!
李小江設身處地的想象了一下,不免心里一陣膽寒,隨后不由唏噓起來。
“資本主義世界,還真是處處是風險啊。想當初,咱們來日本的時候,誰能想到日本看起來這么強大的經濟也會有這樣的情景啊,我甚至還以為日本的經濟很快就能超過美國了。沒想到日本經濟突然間就崩壞成這樣了,現在居然這么多家企業倒閉啊。”
“這你就說錯了。”
這還是孫五福第一次表示不同意見。
他猛地坐直身子,眼睛亮得像揣了兩個燈泡,“咱們會長就想到了啊。否則寧總他也不會把我們這些人帶出來的。按他當初的說法,日本經濟盛極必衰。他帶我們來這兒就是趁火打劫,來發日本國難財的。果不其然,我們來了之后,樣樣都如他所料一樣的應驗了。”
孫五福掰著手指頭算得飛快,越說越來勁。
“你們看,在日本房地產崩盤后,多少工地爛尾?鋼筋水泥堆在那兒沒人管。現在的建筑公司很少有不受影響的!能接到的工程全都是拆除,很少有新建項目了。所以建筑材料才真跟白給的一樣呢。”
“光上個月,我就談了十幾處工地。別說白拿了六百多噸的鋼材和一百多噸銅板,還額外賺了二百多萬業那逶朔選d闥禱悴換悖烤駝廡┒髖卦勖槍諶ィ際怯胖什牧希吶侶羧僂蛉嗣癖葉嫉梅棖饋e偃ピ朔押退埃鷴刖蛔邇蛉趙!
“還有那些小工廠,倒閉了連機器帶貨物一起賤賣,不光這個食品廠清庫存。我上周收了一個五金加工廠的機器和加工件,轉手就拆出來十幾噸銅料,哪怕原地賣給日本的中間貿易商,都能賺上百萬日元。”
“日本經濟現在的確是不行了,但反過來,卻讓我們這些人撿到了便宜,賺到了大錢,你們說,咱們會長厲害不厲害,他算的準不準?”
孫五福的話讓李小江聽得心神俱顫,大驚失色。
他當然知道寧衛民做生意厲害。
他還知道寧衛民靠在日本倒騰房子發的大財,而且成功逃頂的壯舉。
但說實話,他一直都以為寧衛民的成功也是因為運氣使然,有誤打誤撞的成分在里面。
特別是寧衛民娶了個日本大明星,難免讓他認為,寧衛民在一定程度上沾了自己老婆的光,有靠出賣色相上位的嫌疑。
有的時候,他難免也會想,要是掉個個兒,自己有寧衛民這樣的身份,容貌,會不會也能取得這樣的成就?
但現在聽孫五福這么說,李小江卻是真的嚇了一跳。
不為別的,要是寧衛民真的提前就能預料到日本經濟大勢的變動,而且提前布局。
那就完全可以證明人家這么牛就全靠真才實學,是他想岔了。
于是乎,他忍不住出追問。
“老孫,你說的這都是真的?咱可別開玩笑啊。寧總真的那么早,就提前斷定了會有今天?”
“當然,我對你們什么時候胡說八道過啊。再說了,要不是這樣的話,咱們會長又為什么始終不讓咱們互助會置產呢?你們再好好想想,大刀產業從很久之前就開始賺錢了。我那兒一直都有擴張的要求,可明明有錢買地造廠,當時日本房市還是漲的,但寧總就是不讓我這么干,只讓我租用,不但工廠租用,甚至連宿舍都是租的。難道他不懂得買下來更劃算,既能升值還能節省租金?還不是因為他早就看出日本樓市遲早要完,否則一般人誰會這么堅定?”
他這話一說,褚浩然也不由附和起來。
“對對,咱們互助會成立之后,當時日本房地產市場還在上漲,好幾次都有會員提出建議,希望用互助會的閑置資金在偏僻地帶購買個一戶建,即使不能獲利,也能作為會址自用。但咱們的寧會長可是對此全都拒絕了,甚至根本就沒開會討論,就做主把所有暫時用不著的錢都拿去買了日本長期國債。當時我還有點想不通,為什么大多數事情上都很開明,都愿意尊重大家意見的會長,在這件事上非要一意孤行?現在老孫一說我才明白過來。那是會長心里真的有底啊,他當時就看懂了日本經濟的走向了。如今事實證明咱們的會長的確獨具慧眼,他的決策太明智了。否則咱們互助會的資產可就不是像現在這樣增值百分之十二,而是要減值至少百分之三十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李小江就是個傻子,他也該確信了。
寧衛民的成功絕非僥幸,那是百分之百的實力使然。
對于這樣的人,以后還得更巴結才是,怎么也得抱緊了這條金大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