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mlversion='1.0'encoding='utf-8'standalone='no'>\rw3cdtdxhtml>\r\r\r\r<title></title>\r\r\r\r<h3id="heading_id_2">第1章虛情假玉</h3>
昆侖九十一年九月
甲板上點著燈火,亮如白晝。碼頭上擠滿船只,除崆峒、點蒼、衡山外,其余六家旗幟垂在船首,隨著驟風(fēng)忽起,有氣無力地晃了晃。
今晚的訪客不會只有一人。沈玉傾并不確定今日的決定是否正確,但沒有后悔,只能思考如何往下走,還有之后的交易。
“叩、叩”,門外傳來錢通的聲音:“掌門,朱爺來了。”
“請他在客房稍待。”沈玉傾起身,穿過船艙廊道來到客房,輕輕敲門后推門而入。
“朱爺。”他拱手致意。
“盟主在自已船上還敲門,客氣了。”
朱指瑕坐在桌前,正對著窗戶,蒼白的臉略見倦容,若不知道他功力深厚,還以為是今日會議折騰他了。
“這里是衡山,我們都是客人。”沈玉傾坐在對桌,桌上已經(jīng)備有茶水和幾碟小菜,“朱爺來得好快。”
“其實盟主赴會前,朱某就已先送上拜帖。”朱指瑕婉拒沈玉傾斟酒,“茶吧,朱某不勝酒力。”
沈玉傾將茶壺置上火爐,見朱指瑕臉色有異,問道:“朱爺怎么了?”
“北人不習(xí)慣乘船,我本以為停在岸邊無妨。”朱指瑕笑道,“看著平穩(wěn),但還是晃得利害。”
沈玉傾哈哈一笑:“雖然晃著,其實也很穩(wěn)。”
“原來如此,只怪隴地缺水,也少船只,朱某不習(xí)慣。”
輕輕巧巧,就將話題帶到船只上,沈玉傾先摁過這話頭,轉(zhuǎn)問道:“朱爺這么早就送來拜帖,是預(yù)知今日之事?”
“誰能猜得著今天的事。”朱指瑕微笑,“公子是現(xiàn)今九大家里最有影響力的人,無論今天發(fā)生什么,朱某肯定都要再與公子深談。”
朱指瑕說話時,沈玉傾一直盯著他看,他始終笑得謙和自若,但無法讓人覺得真誠。
真誠?
當(dāng)嚴(yán)烜城提出推舉青城為盟主時,沈玉傾就明白與衡山的結(jié)盟瀕臨瓦解。衡山已經(jīng)起疑,自已曾為衡山盟主之位奔波努力,在李掌門看來說不定成了深謀遠慮的算計,在她眼中,自已是真誠,還是虛偽?
會議上,沈玉傾在為難與猶豫間反復(fù)思索,他知道即便將盟主交還給衡山,自已也難再得到信任。要保持這份不被信任的真誠,亦或是乘風(fēng)而起接掌盟主,當(dāng)個虛偽的人?
朱爺年紀(jì)比自已大得多,又或者他明白做什么都無法讓人覺得真誠,索性維持體面就好。
想岔了,沈玉傾斂起心神:“嚴(yán)公子是個能人,可惜不受其父待見。”
“盟主不怪嚴(yán)公子把你逼到火爐上?”
“沈某想把華山扔進火爐燒,坐在上面權(quán)當(dāng)取暖吧。”
朱指瑕莞爾一笑:“小心燙著。”他喝了口茶,接著道,“首先恭喜沈掌門眾望所歸,擔(dān)任盟主。昆侖共議是青城顧瑯邪倡議,事隔九十年青城再度接掌盟主,也是全始全終。”
話中有話。
“朱爺有話直說吧。”
“我之前與盟主提過鐵劍銀衛(wèi)和商路碼頭的事。”
讓崆峒出商路雖對青城無益,但從沈玉傾答應(yīng)接任盟主后,局勢與共議前截然不同,昆侖共議既然搖搖欲墜,拆破共議對崆峒就未必是壞事,朱爺……這看不透的臉下是虛偽還是真誠?
沈玉傾把利弊得失算個遍。點蒼聯(lián)盟還未瓦解,要維持住昆侖共議,青城太需要崆峒支持,朱爺在支持自已時也把這個算計進去了嗎?且蠻族入關(guān),崆峒是第一防線,若真窮死崆峒,也太愚蠢,
“昆侖共議不是盟主一人說了算。崆峒未參與這場大戰(zhàn),青城也不能無故讓地,朱爺,這事得要個名目。只要華山讓出漢中以南,與青城共享漢水之利,青城愿意租借碼頭與崆峒,二十年一約,租約細節(jié)能再行商議。但鐵劍銀衛(wèi)不出甘肅,這不是沈某一個人能作主,需要九大家共同商議。”
“二十年一約,這與崆峒向華山借漕運并無不同。”
“沈某會給崆峒行更多方便。”
朱指瑕搖頭:“要華山讓出漢南不容易,如若華山堅持不割地,盟主又如何打算?讓崆峒等下去不過是拖延而已。”
沈玉傾道:“只要五家決議,華山焉敢不從?”
“假若他真不從,盟主又待如何,將他逐出昆侖共議?”朱指瑕問,“今日會議上,華山反客為主,點蒼聯(lián)盟仍未解散。”
“丐幫四分五裂,點蒼只想息事寧人。”
“朱某只想提醒盟主,崆峒會是青城的盟友。”
沈玉傾一愣,立刻明白朱指瑕話中暗示。對崆峒而,最大的利益不只是占據(jù)一個碼頭,華山脫離九大家會是更好的結(jié)果,不受昆侖共議保護,崆峒和青城就能立即瓜分華山。
他感到背脊一陣涼意。朱爺從不顯山露水,這么一句暗示,是自已多心,還是朱爺有這野心,抑或只是想為崆峒謀條長遠生路?
所以朱爺在共議上會贊同自已成為盟主,因為這是衡山給不了的條件。對于青城,得到漢水以南的沃土,甚至半個華山,加上襄陽幫地盤,領(lǐng)地擴充倍蓰,還掌握兩條大水路,崆峒也能得到碼頭與商路。假若青城再圖武當(dāng),一分為三的丐幫跟困于正俗之爭的少林無力阻擋,之后再分頭擊敗內(nèi)訌的丐幫,東半邊幾乎可定。
他也很清楚,這場結(jié)盟只會是權(quán)宜之計,若青城真別有心思,當(dāng)崆峒取得華山北部,便不會坐視青城坐大,青城還是會與崆峒交惡,那是另一個局面。崆峒可能會聯(lián)絡(luò)少林或唐門……當(dāng)自已浮現(xiàn)野心,唐門也不會坐視,大戰(zhàn)會持續(xù),直到分出勝負。
這局面就是大哥設(shè)計好的宏圖?他所說的五年內(nèi)天下太平雖然困難,雖然是冒險與豪賭,但走到現(xiàn)今這一步確實有了可能。可青城實力還算不上強,如果戰(zhàn)事不能速決,和平就會遙遙無期。
短則五年,長則十年二十年的天下大亂……沈玉傾想起昆侖共議前的三十余年的混戰(zhàn)。他竭力想把局面從謝孤白預(yù)想的結(jié)果中拉出,這些人卻總想把局面推往深淵。
到底要怎樣才能挽救他竭力維持的昆侖共議,維持住和平?
“昆侖宮一場大亂讓三位掌門身亡,蠻族用心險惡,走密道進入關(guān)內(nèi)潛伏,務(wù)須防范。沈某會建議九大家每年輸銀十萬兩供給鐵劍銀衛(wèi),加上漢水上的碼頭,應(yīng)能讓崆峒稍有余裕。這一年來連番大戰(zhàn),戰(zhàn)馬傷亡慘重,青城會遣使向崆峒購買馬匹五千。大戰(zhàn)方止,來日方長,其他日后再議。”
“點蒼還有家底,丐幫混亂,衡山與華山殘破,盟主認為他們會愿意付這十萬兩?”
“共議還未結(jié)束,沈某會盡力周旋。”
沈玉傾當(dāng)上新任盟主,嚴(yán)烜城當(dāng)即喊停,建議明日再議。變故乍起,沈玉傾明知嚴(yán)烜城必有盤算,但自已何嘗不需要時間深思?當(dāng)下宣布散會,明日再議。
有人敲門,一名弟子走入,在沈玉傾耳邊低語幾句。沈玉傾想了想,道:“朱爺稍待片刻,或許稍后就有答案。”
朱指瑕頷首示意,沈玉傾起身離去。
下一個等他的人就隔著兩間房,是蕭情故。盟主地位能裁斷少林正統(tǒng),蕭情故自是為此而來。
“即便我答應(yīng)了又如何,覺空首座會認?屆時哪一家要征討覺空首座,武當(dāng)?華山?”沈玉傾搖頭,“這無濟于事。反過來說,本掌若支持覺空首座,難道覺如大師能認?無論哪一方退出昆侖共議,正俗之爭結(jié)束后要如何收拾?青城又不與少林接壤,與華山交戰(zhàn)借路武當(dāng),武當(dāng)便不允,入冀地必過武當(dāng)山,行舟掌門能允?”
“那時你還不是盟主。少林援助衡山,武當(dāng)不就答應(yīng)了?”
“因為行舟掌門猜忌沈某甚于覺空大師。”
蕭情故當(dāng)然知道這是襄陽幫與青城眉來眼去之故,默然片刻,問:“盟主意思是不支持嵩山?”
“昆侖共議要維持住,青城能援手,但不能是明面上出手。嵩山如果贏,青城一定鼎力支持,包括十大家的事。”
蕭情故又是一愣,這正是岳父心心念念的事,卻也是師父心心念念所不愿的事。他揉了揉太陽穴:“我知道了。”
沈玉傾當(dāng)然需要更多門派支持他這盟主之位,只要支持自已,多一家也無妨。蕭情故肯定能看出青城兩面討好,但昆侖共議把正俗之爭定調(diào)成當(dāng)年少嵩之爭那般的內(nèi)部紛爭,兩邊不插手,也算不上糟糕,而且答應(yīng)十大家的要求會是嵩山所樂見。
“還有件事要與蕭兄商量。”沈玉傾提起向邊關(guān)輸銀十萬兩的事。
“十萬兩?”蕭情故沉思,摸了摸下巴,問道,“朱爺先來了?”
“就在兩間房外。”沈玉傾道,“我準(zhǔn)備了六間空房,或許不會每個人都來。”
蕭情故道:“不怕實話跟你說,華山攻打青城,嵩山出了不少銀兩。”
嵩山雖大,終究略遜于九大家,支持華山已費去不少銀兩,十萬兩說重不重,也不是小開銷,何況嵩山正與少林交戰(zhàn),軍費開支更是龐大。
沈玉傾當(dāng)然清楚,只道:“沈某明白,而今覺如大師尚掌握晉地,這十萬兩關(guān)乎邊防,不可不慎。”
蕭情故仍在猶豫,又有人低聲來報,沈玉傾吩咐道:“請覺寂大師稍等,沈某稍后便去。”
蕭情故抬頭看著沈玉傾:“沈公子手段可真狠。”
沈玉傾搖頭:“昆侖宮一場變故,就沒人真把蠻族當(dāng)回事?如今九大家各自內(nèi)訌,難道真要讓崆峒窮死,引來蠻族入關(guān)?”
“百多年不見蹤影,”蕭情故搖頭,“還有誰當(dāng)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