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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第231章無聲之聲(下)</title>\r\r\r\r<h3id="heading_id_2">第231章無聲之聲(下)</h3>
“孤墳地的人很普通。”明不詳搖頭,“單純的惡,每一步都毫無意外。因利而聚,因貪而散,就算有人發現不對,也只會跟著走。反而是槐樹鎮,我想看看槐樹鎮會不會不一樣。”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道:“我以為槐樹鎮會內亂,守衛會逃竄,不過他們雖然害怕,卻沒有背叛,是因為你嗎?”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李景風提高音量,“槐樹鎮,還是這群馬匪哪兒又惹著你了?”
“你知不知道為什么這狼這么聽話?”明不詳撫摸著小乖,“我會吹口哨,哨聲人聽不到,只有狼和狗能聽見。我注意到甘冒每次喚來小乖都會嘬起嘴,雖然聽不見聲音,但我還是發現了。”
明不詳抬頭望著李景風:“我試了六十二次才成功,之后就抓著了訣竅。”他微微嘬起嘴,李景風聽不到他發出的聲音,小乖卻猛地伏低身子,對著李景風低吠,彷佛隨時會撲上。過了會,小乖又收起戒備,在李景風身邊繞來繞去,很是親昵。
“都是聲音,為什么狗能聽見,人卻聽不見?”明不詳盤腿坐下,回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李景風搖頭:“你都不知道,我更不會知道。”
“還是說,每個人都只能聽見自已想聽見的聲音?”明不詳又問。
李景風一愣,沉思片刻后答道:“你想說,那群馬匪是自已要攻打槐樹鎮,自已要內亂,他們只聽自已想聽見的,跟你沒關系?”
明不詳道:“其實你應該感謝我,從今往后,孤墳地南部再也沒有馬匪敢打槐樹鎮的主意了。難道你認為這些人不該死嗎?”
“如果你居心良善,我會感激你。”李景風道,“但我不相信你這么好心。”
“善,論心不論跡,惡,論跡不論心。”明不詳道,“如果我想害這群馬匪,論心是善,如果我想害鎮民,結果是鎮民鏟除了威脅他們已久的馬匪,論跡還是善。”
李景風一時啞口無,索性盤坐沉思。兩人隔著火堆對望,李景風輪廓清晰可見,離火堆較遠的明不詳,輪廓在夜色中卻是忽明忽滅。
然而李景風有夜眼,他眼中的明不詳清晰可辨,反而從明不詳眼中看去,李景風在搖曳的火苗中忽隱忽現。
“你在想什么?”明不詳問。
“我在想你的問題。”李景風望向腳邊的小乖,它趴在地上,像條大狗。“這只狼吃過人肉。”他說。
“我見過很多次。”明不詳將樹枝送入火堆,“吃過人肉的狼會把人當作食物,餓了就會吃人。”
“它在山里遇著人,就會吃人。”李景風道,“我剛才就在猶豫要不要殺掉它。但我沒動手,因為它在甘冒面前就像只大狗一樣乖巧,我想如果交給郭爺,說不定能教好它。”
“但它吃過的人里一定有善良無辜的人。”明不詳說道,“而且你不能保證以后它餓極了不吃人。”
“它是頭畜生,只能聽到別人要它聽的,不知道自已做的事不對。如果它流浪山林,就會把這樣的惡一直帶著。”
明不詳道:“要有人教,像你教阿茅那樣教它?”
李景風點頭。
“狼吃人是惡嗎?”明不詳問,“難道狼吃羊也是惡?”
“如果要用野獸的想法活著,就得接受別人用野獸的規矩對付你。”李景風回答,“殺一頭狼也算不上惡。”
明不詳道:“你想說,甘冒吹口哨時就知道會發生什么事,而小乖并不知道自已在做什么,所以是甘冒做了壞事,小乖無辜?”
“這群馬匪活得像野獸,但不代表吹口哨就是對的,尤其明知它們只能聽見自已能聽見的聲音時。”
明不詳點頭:“你真該出家,一定能領悟許多道理。”
李景風有些局促:“我一點也不想當和尚。”
這點不安沒逃過明不詳的眼睛:“與青城小姐定情了?我看到你的劍,劍鞘上有你原本的劍名,是她送你的定情信物?”
“跟你沒關系。”李景風道,“咱們說的不是這個。”
“我關心朋友。”明不詳道,“無論你怎么想,我當你是朋友。”
“別,用不著你關心。”李景風咬牙道。
“如果吹哨子的人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呢?”明不詳道,“人終究不是狼,不是禽獸,人隨時會變,有人在哨音里聽見禽獸的聲音,所以成為禽獸,也有人在哨音里聽見人的聲音。”他指了指李景風,“你一直沒當禽獸。”
“正因為你不知道他們會怎么做,所以才不該吹哨。”李景風道,“用不著提醒別人他能成為野獸。”
“所以人為什么要當野獸,當野獸又有什么不好?”明不詳又問。
“一只狼幾天吃一頭羊,而一只老虎一天就要吃掉一頭羊,老虎跟狼的數目一直都比牛羊雞鴨少,一千只羊才夠供給一只老虎。”李景風說道,“每個想當野獸的人都以為自已會是老虎或狼,然而他們當了野獸也只是牛羊,因為老虎就這么少,也只能這么少,老虎多了羊就不夠吃。老虎老了會餓死,生病的老虎會被其他野獸襲擊。老虎每一代都是老虎,但人不是,老虎一樣的人也會生下羊仔,結果是后人被其他野獸吃了。”
李景風作下總結:“所以好好當人并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自已。”
“如果有人還是寧愿活得像禽獸一樣呢?”明不詳問。
“應付禽獸就用羅網,逃過了羅網,”李景風淡淡道,“還有我。”
“你比以前更會說話了。每回見著你,你都有進步。”明不詳想了想,又道,“我還是覺得你應該當和尚。”
李景風也不知道是該惱怒還是該笑,接著道:“這些道理一直都很清楚,我不知道為什么會有人想不通。”
“如果這么容易明白,這群馬匪就不會在這了。”明不詳道,“我跟你一樣,也不明白他們為什么想不通。”
但明不詳的不明白與李景風的不明白截然不同,雖然他們同樣明白這些人是為欲望所惑,但李景風明白什么是欲望,而明不詳卻無法感覺到欲望。
“你又為什么在這?”李景風問,“天下這么大,為什么我老能遇上你,你偷偷跟著我?”
“你又為什么來找我?”明不詳反問,“你要殺我嗎?”
李景風猶豫,自已神功大成或許也打不贏明不詳,但他因洗髓經領悟出的新劍法能出奇制勝,而且……
“現在是夜晚,月光很弱。”明不詳用樹枝輕輕撥著火堆,“只要熄滅這火,你就有勝算。”
是的,只要熄滅火堆,李景風認為現在的自已有機會在黑暗中取勝,尤其他的劍法在黑暗中更能發揮作用,沒什么比黑暗中毫無征兆的重擊更具殺傷力。他已在思考如何用初衷應付明不詳的不思議。
“仔細想想,你彷佛就是為了活在暗夜里出生的,要在黑暗里發光。”
李景風將手緩緩按上初衷,仍是下不了決心。
“江西,還有這次,我幫了你兩次。”明不詳問道,“你還是想殺我?”頓了頓又問,“你不殺好人,那你又是用什么評定我為‘惡’的?”
李景風回答不了。一開始他堅定地認為明不詳害死了甘鐵匠一家,陷害蕭情故離開少林,欺騙楊衍,傷害沈未辰,是個壞人,但明不詳又確實救過楊衍,幫過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