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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第229章迫在眉睫(下)</title>\r\r\r\r<h3id="heading_id_2">第229章迫在眉睫(下)</h3>
沈玉傾立刻明白了嚴烜城的用意,這是企圖讓衡山青城相互猜忌。無論今日結果如何,華山都不會乖乖交出漢南之地,離間青城衡山就能讓華山專注于對付青城。華山雖實力大減,也不是青城能隨意攻下的。
沈玉傾不知道嚴烜城如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說服點蒼丐幫,最重要的一點是,這三大家一同支持自已無異于宣告李玄燹分化點蒼聯盟的企圖失敗,點蒼三派依然團結。
或許嚴非錫一直低估了這個兒子,嚴烜城雖然善良溫柔,甚至懦弱,卻并非無能。
沈玉傾腦中急轉。當務之急,他必須選擇接受或拒絕盟主之位,這是禮物或是橫禍在轉瞬間就要清晰明辨。他第一反應是拒絕,但他還沒起身就聽到唐絕艷嬌媚的笑聲:“我也贊同沈掌門擔任盟主。”
這就四票了?變化猝不及防,沈玉傾當即站起身來,沉聲道:“青城無意盟主之位,而且會議開始時,李掌門已問過諸位是否承認衡山為盟主,諸位都承認了。”
“按照昆侖共議規矩,盟主是推舉的,沒有九大家的共同推舉,李掌門只是代盟主。”嚴烜城即刻站起身來,問道,“還有誰支持沈掌門擔任盟主?”
沈玉傾笑道:“嚴公子莫說笑,盟主是掌門推舉,這里只有三個掌門。”
嚴烜城道:“昆侖共議有這條規矩?歷來覺空首座代行方丈職權,從未有所耽誤。”
唐絕艷也嬌聲道:“前年昆侖共議也是我代替太婆去的,沒說不行。”她指著眼角刺青,“這疤就是那時留下的。”
“覺空首座與冷面夫人并非常例,如若不然,九大家掌門何必親往昆侖宮?”沈玉傾拱手道,“蒙幾位抬愛,沈某無意此位。”
“以后也無意?”嚴烜城問道。
“沈某確實無意。”沈玉傾用余光看向李玄燹,李玄燹一對黑得深邃的鳳眼毫無波瀾,與始終禮貌微笑的朱指瑕相映成趣。
叩、叩,俞繼恩輕輕敲了敲桌子,對李玄燹道:“武當也贊同沈掌門擔任盟主。”
沈玉傾又吃了一驚。
蕭情故默然半晌,道:“蕭某代少林推舉沈掌門為盟主。”
沈玉傾一時沒想通這兩人為何也說這樣的話,幸好有人救了他。覺寂起身大喝:“你這叛徒不能代表少林!”
蕭情故看了眼沈玉傾,當即與覺寂吵了起來,他是特地爭取時間給沈玉傾思考。得此緩沖,沈玉傾已明白了一個道理:轎上的不肯走,抬轎的卻不肯停。俞繼恩必然是知道嚴烜城的提議將使青城與衡山相互猜忌,不利于襄陽幫轉入青城,與其如此,不如索性翻臉,讓青城成為盟主,讓行舟子忌憚。
行舟子派他來衡山時,怎么也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
嵩山同理,讓青城成為盟主有利于嵩山成為第十大家,尤其是點蒼丐幫都支持青城的情況下,而唐門,姻親成為盟主肯定比衡山當盟主更好。點蒼、丐幫則單純只是要離間衡山和青城,尤其是丐幫,沈玉傾不知道嚴烜城怎么說服這兩個門派的,但這宣示著點蒼同盟仍然維持,并沒有因為李玄燹的分化而告終。
至于衡山,不滿又能如何?以湘東的慘況,現在的衡山不僅無力,也無名目出兵。
天下這盤棋,人人都有算計,你永遠不知道將死你的那一步會來自何方。
不,或許這不是壞事,沈玉傾仍在盤算,他有些怨恨自已無法快速理清利弊,作出選擇。
當上盟主的好處顯而易見,或許青城靠這八年壯大,便能用最少的犧牲促使九大家團結,一同對抗蠻族。青城可以不要漢南之地,只要求華山讓出一條漢水水路給崆峒,或許這能與崆峒交好,借鐵劍銀衛折沖九大家矛盾,甚至不用再興戰火。
他還能立刻決定正俗之爭誰占據名份,且李玄燹若不再信任自已,留著衡山擔任盟主未必比將盟主權力握在手里更好,而且拒絕盟主,會讓盟友失望。
但現在的昆侖共議如此脆弱,每個門派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都小心翼翼維持著不捅破這越來越薄的約定,若局勢發展不如預期,點蒼三派再次團結,青城或許就是首當其沖。
“看來沈掌門是眾望所歸。”朱指瑕似乎也盤算了什么,這名對沈玉傾而最難以捉摸和最深不可測的崆峒掌門又在打什么主意?
“崆峒也支持青城擔任盟主。”朱指瑕微微笑著。
沈玉傾只想讓天下太平,讓九大家保存實力對抗蠻族,但除了自已,沒人在乎這件事,沒人在乎關外凜冽的北風何時呼嘯而來。每個人都為自身利益盤算著,將這天下推向未可知的境地。
李玄燹道:“沈掌門,你愿意成為盟主嗎?”
這盟主,當還是不當?沈玉傾一時難以決斷。
※
昆侖紀元九十一年十月冬
天亮后,槐樹鎮就要失陷,鎮上人心里都明白。兩千人對抗四千多馬匪著實太難,且槐樹鎮連像樣的城墻都沒有,不足八尺高的泥墻比青城大戶人家的圍墻都不如,李景風墊起腳尖就能看到墻外的滿目火光,馬匪闖進來,立刻就能殺人越貨。
鎮上的人都在哭。矮屋破墻前,住民們提著火把,邊哭邊將家當往外搬。面缸、棉被、一袋袋糧食銀兩,鍋碗瓢盆牛馬羊,值錢不值錢的器物都堆在門前。更窮的人家,姑娘索性去了褲子,裹件皮襖蓋著棉被往炕上一躺,等著閉眼張腿,消磨馬匪的兇性,免得活受罪。李景風知道這些事,他聽說過,九大家的規矩在這里并不管用。
幾乎半個孤墳地的惡徒盜匪都來了,這可都是兇頑之徒,等著上馬論生死,坐地分金銀。
槐樹鎮原本有近兩千名守衛,尋常數百人的匪眾不敢輕犯,千人之眾也能擊退,李景風就不止一次擊潰附近聚集的馬匪。這群人很難團結,因為他們都想搶槐樹鎮里的秘寶,人多就分得薄了,人少又對大槐樹無能為力。
但這批人不同,也不知道是誰竟然聚集起了四千余人。四千余人……尋常馬匪連著家眷有近千人就算大盜,也只有在孤墳地才能湊出這個數。見著這聲勢,還沒打起來,槐樹鎮的人心就散了。
郭三槐瘦弱的身軀靠在泥磚墻上,裹件又臟又黑的皮襖,在寒風中煮著一鍋羊肉。每塊肉都足有兩寸見方,郭三槐煮了好久才用湯匙在鍋里撈出熱辣滾燙的熟肉,瀝干湯水捏在手里吃。寒風里冒著煙氣,他卻像是吃塊冷肉,一點也不覺得燙。
第一次見著郭三槐是三個多月前的事,他住在槐樹鎮最著名的那棵大槐樹邊上,一間小院落,推開院子大門,繞過照壁,院子正當中有間扎眼的泥磚屋,泥磚屋就是郭三槐的住所,郭三槐成家后,為照應越來越大的槐樹鎮,才圍著磚屋建起這座院子。
靠著李景風三字的名氣,還有七娘的保鏢蕭朔水的關系——他曾經就住在槐樹鎮上,還當過護衛隊大隊長——李景風很容易就與郭三槐見上了面。
李景風原以為這個孤墳地的傳說人物就算不是個魁梧如三爺的壯漢,至少也該是個豪邁慷慨的豪杰,然而郭三槐就是個瘦小的中年漢子,有著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膚色,濃密的兩撇胡須跟下巴上疏于整理的灰白胡茬子,七尺多高,雖然不是瘦得見骨,但瞧那伶仃的骨架和細弱的肩膀大腿,自已一把就能將他拎起,拿來當武器使都趁手。
他就是個隨處可見的中年人,或許是耕田的老農,賣糖葫蘆的小販,又或許是店鋪里的伙計,抑或跟自已一樣,客棧里的小二。
郭三槐扔了塊羊肉過來,李景風探手接過,燙手得很。他靠在墻邊,與郭三槐隔著一丈距離,從懷里取出塊烙餅包著羊肉啃。
吃完羊肉,郭三槐抓把面條扔鍋里煮。他很能吃,看他身形,你絕想不到這小漢子這么能吃。等面條吃完,把湯喝盡,會聽見他打了個飽嗝,伸舌舔去嘴角油花,用袖子抹抹嘴,舌頭在齒縫間滾上幾圈,直到把牙縫里的菜渣子都挑出來,才打碗面湯咕嚕嚕漱口吞下。
“外邊有信來。”郭三槐道,“聽說你在桂地又犯了大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