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mlversion='1.0'encoding='utf-8'standalone='no'>\rw3cdtdxhtml>\r\r\r\r
<title>第107章風水輪轉(上)</title>\r\r\r\r<h3id="heading_id_2">第107章風水輪轉(上)</h3>
商船不只一艘,還有兩艘大船緊跟在商船后方,旗號下都綁著紅巾。緊連三艘龐然大物駛來,載著顧青裳兩人的馬匪船只連忙閃躲,從大船縫隙間穿過。沈未辰見身后華山兩艘船正要掉頭追擊,在細窄江面上被這三艘大船一攔,一時難以回旋,也只得向左右閃避。
李景風道:“小妹,先上岸。”攬著她往岸上游去。沈未辰傷病未痊愈,船上一場大鬧,體力未復,尤其甩動石錨用力過猛,呼吸猶然不順,怕是牽動內傷,當下不敢再動。
兩人上岸,沈未辰回頭看去,華山大船本要回旋追趕,卻被商船攔著,回旋困難,一時進退不得。少了大船追擊,沈未辰安心不少,顧不上一身濕淋淋,忙道:“我們往下游追去。”
李景風停下道:“小妹先在山上取暖,歇息片刻,我自個追去。”
沈未辰心焦不允,李景風勸道:“他們順流而下,咱們沿河追肯定追不著,他們上岸回頭找來才能與咱們會合。若是顧姑娘又被抓走,我們還能再想辦法,假使小妹病倒,連下回救人的機會也沒。再說走夜路,我一個人快些。”
沈未辰聽他說得有理,漢水兩側皆是山地,于是上山暫避,李景風沿河追下。沈未辰拾撿樹枝起火堆取暖,靜候消息。
這一等幾乎等到天亮,沈未辰又是焦急又是擔憂,只怕功虧一簣。忽聞人聲嘈雜,她撲熄火堆藏身樹后,不久后聽到李景風著急喊道:“小妹!”
沈未辰探出腦袋,李景風身后領著七八支火把,馬七一眾人跟隨來到,顧青裳和夏厲君也在其中。沈未辰大喜奔出,顧青裳見著沈未辰,恍若隔世,兩人緊緊相擁,顧青裳不住哭泣,沈未辰也眼眶泛紅,伸手去攬夏厲君,夏厲君猶豫半晌,終是上前相擁。
原來馬七順流而下,初時華山船只緊追不舍,馬七不善水戰,下令船只靠岸,一眾人棄船上岸往山上逃去。本以為會在岸上一番苦戰,卻不想那兩艘船猶豫半晌后,竟而掉頭,馬七等人這才沿河找尋沈未辰兩人,在半途撞見李景風。
沈未辰估計是大船沒跟上,兩艘小船失了指揮,怕岸上有埋伏,不敢深追。她見顧青裳和夏厲君戴著鐐銬,讓兩人坐下,摸塊石頭,左手將鳳凰尖端對準鐵鏈縫隙,右手用石頭敲擊鳳凰尾端,邊鑿鎖邊訴說別來情事。她見顧青裳低著頭,辭閃躲,便不多問,好不容易將鐵鏈鑿斷,雖然兩人手足上還綁著鐐銬,行動已不受影響。
沈未辰道:“這鐐銬一時難卸,得找鎖匠。姐姐們這幾日定是難熬,先歇息,什么話明日里說。”
顧青裳點點頭,與夏厲君和衣睡去。沈未辰心頭一塊大石終于落地,頓覺輕松,回頭見李景風打著赤膊坐在火堆旁烤火烘衣,火光下一身都是傷疤。馬七等人圍在他身邊說話,個個神色憂戚,為傷折的弟兄難過。
不久后天色將明,馬七等人紛紛睡去,李景風兀自烤著火,沈未辰走至他身邊坐下,雙手放到火堆前取暖。
李景風忙起身取衣披上,道:“我以為小妹歇了。”
沈未辰搖搖頭,道:“你身上不少傷。”
李景風笑道:“架打得多。”
沈未辰問道:“每處傷都記得?”
李景風想了想:“現在應該還記得。”
沈未辰指著他左手腕上一寸深的傷痕,問道:“這是怎么來的?”
李景風笑道:“是我去甘肅想當鐵劍銀衛,在隴南鎮附近被強盜傷了,這是我身上第一處大傷。”
沈未辰笑道:“這里當有酒。一處處說過去,每說一處喝一碗,喝得大醉。”
李景風不知這是孫權與周泰的典故,只笑道:“我可喝不了那么多酒。”
沈未辰又指一處問他如何受傷,李景風如實說了,兩人就這么一指一問,一問一答,李景風不善說故事,便有驚險處也是隨口帶過。說起江西刺殺臭狼,李景風隱去蕭朔水相關,只說七娘找著彭老丐埋骨處。沈未辰道:“等江西易主,有機會也要祭奠
這位老前輩。”等說到去安徽見徐少昀與諸葛悠夫妻,沈未辰又問:“朱大夫說他在江蘇看過海,你沒去看?”
李景風搖頭:“我趕著來漢中,要不也想去瞧瞧。”又笑道,“不過我去過九華山。離開江西時,躲在烏龍山一個洞穴里,那洞穴怕不有五里深,長著許多稀奇古怪的石頭,可好看了。”
沈未辰笑道:“五里深的洞穴,莫不是騙我沒見識?”
李景風忙搖手:“我真去過。”
他動作太急,外衣落下,忙伸手去撈,沈未辰見他肩上一個齒印明顯,傷痕猶未消去,想起幾日前情景,不禁大羞,臉紅道:“我倦了,睡吧。”和衣倒下,拍拍身側道,“晚些你睡我身邊,咱們這夫妻再裝不過幾個時辰,索性把戲唱到底,明日里馬七眾人走了,便不尷尬。”
李景風把衣服穿上扎緊,也是倦了,和衣躺在沈未辰身邊,兩人離著三五尺。
沈未辰道:“睡近些,我怕蛇。”
當下既無帳篷也無蚊帳,連驅蟲蛇的艾蒿都無,李景風挪了挪,問道:“小妹怕蛇?”
沈未辰睡意漸濃,想起前幾日經歷,隨口答道:“鬧腹痛。”說著把身子挨近,兩人貼著手臂睡了。
闔眼不過兩個時辰,沈未辰便被吵鬧聲驚醒,起身去看,只見夏厲君站在顧青裳身前,正與幾名馬七手下爭執。原來馬七幾名手下醒得早些,一時嬉鬧,李大俠的夫人不敢冒犯,就去窺看顧青裳睡姿。顧青裳被腳步聲話語聲驚醒,幾人都是綠林出身,口無遮攔,粗穢語調笑。這些粗鄙話葷段子綠林中常見,他們想這姑娘既然是李大俠的朋友,定也是綠林中人,只當是尋常。顧青裳低頭悶著不說話,卻惱醒一旁夏厲君,與眾人爭執起來,李景風也被驚醒,上前勸了兩句,這才把眾人哄散。
李景風把馬七喚來,道:“實話跟你說了,我與這姑娘不是夫妻。她是青城掌門妹妹,瀛湖上受傷逃亡,山路上被我撞著,順手救了,與我并無干系,說是夫妻不過是怕方才那樣的事。這位顧姑娘是衡山掌門徒弟,被華山所擒,我與華山有仇,華山想干的事我自然要礙著,原是萍水相逢仗義相助罷了,現今把話撂明,我與青城并無關系。”
他這兩年大半時間流浪江湖,江湖話越說越利索,接著道:“允兄弟的黃金和落戶都是有的,只是現在還在打仗,一時不便。華山定然追究,你們先回山寨收拾準備,稍后會派人將你們家眷領走,到了青城境內便安穩。阿茅暫時勞煩山寨照顧,這孩子頑皮,氣性大,你們擔待些。”
馬七聽說倆姑娘這么大來頭,驚得張大嘴。沈未辰聽李景風揭穿真相,本是訝異,轉念一想便知緣由。李景風背著許多通緝,殺了不少大人物,要撇清與青城的關系,她于是道:“馬寨主,你有一身好武藝,若想投入青城門下,領個小職事沒問題。”
馬七搔搔頭:“我再想想。”
沈未辰憶起昨夜襄陽幫船只,問道:“馬寨主之前說上游有條小路可通金州?”
馬七點頭:“是有這條路,沿岸走四十里左右,北接金州,過了漢水,南抵通州,是條山路,窄小難走,青城撤軍估計走的就是這條路。”
沈未辰有計較,斂衽行禮:“多謝馬寨主,就此告別,此恩沈未辰定不相忘。”
別了一眾馬匪,一行人沿岸而行,沈未辰早察覺顧青裳神色有異,雖得救卻郁郁寡歡,并無之前風采,知她定然吃了許多苦,想問夏厲君,又想顧青裳若不想說,自已怎好拐彎抹角探問?
顧青裳腿上有傷,垂著頭落在后頭,夏厲君本跟在沈未辰身后,忽地放慢腳步,沈未辰心下明白,拉了拉李景風衣袖,示意他不用緩步等待。
夏厲君等顧青裳跟上,問道:“早上那群痞子調戲,你怎么不發脾氣?”
顧青裳搖頭:“沒興致與他們吵架,他們說什么我也懶得理會。”
夏厲君道:“你來漢中之前沒想過會遭遇這種事?”
顧青裳低頭道:“想過,只是沒想到自已這么沒用……”
夏厲君打斷道:“即便你真被侮辱,被剝光吊在船頭,你都該知道那不是你的錯,不能因此感到羞愧。要羞愧的是干下這些事的人,他們沒用戰場上的方式對待你,而是用女人的身份侮辱你,你若覺得羞恥,便是承認女人該為這種事感到羞恥。清白這東西從來就不值得用命去換,只有報復才值得。”
顧青裳咬著嘴唇,這些道理她都明白,但她依然害怕,想起那幾日經歷仍不禁顫抖,夏厲君伸手緊緊攬著她肩膀。
“方敬酒說錯了,你有這覺悟,你只是怕而已。”
夏厲君說完,頓了頓,過了會兒,這才說出那句話來。
“你挨揍時,我很慶幸不是自已受這苦。”
顧青裳一愣,望向夏厲君。
“在刑堂,我沒看過刑房呆三天不哭不跪的人。我也怕,怕,不丟臉。”夏厲君道,“差別在你是知道怕還去做,還是怕了就不敢去做。”
顧青裳抬起頭來,她一直知道自已在面對什么,她雖高估了自已的驕傲跟志氣,但不會退縮。
“我當然要去做。”她語氣堅決。
“那就別讓大小姐擔心。”夏厲君道,“打起精神。”
顧青裳點點頭,望著夏厲君,問道:“你難得說這么多話,是為大小姐還是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