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茅呸了一聲,罵道:“你怎么不問那倆姑娘是死是活?她們被剝光了吊在船頭上晾尸你也不管不顧是吧?”
沈未辰聞氣血上涌,兩眼一黑,仰頭便倒,忽覺肩膀一緊。只聽李景風著急喊道:“小妹!”又道,“阿茅,你說的是真的嗎?”
阿茅道:“我是說你不管,又沒說是這樣,你著什么急?”
沈未辰聽了,方才緩過氣來,著急問道:“她們沒事吧?”
阿茅怒道:“在瀛湖邊一艘船上關著,還沒躺尸呢。”
李景風慍道:“阿茅,這玩笑能開嗎?”
阿茅扭過頭去只是不答。
李景風覺蹊蹺,問道:“你怎么知道她們在船上?”
阿茅怒道:“我還以為被抓的是你要找的姑娘!你這笨驢撞死不回頭,肯定跑去劫囚,我打聽好地方瞧你死了沒,要死了,爺自個走!”
李景風聽出阿茅是擔心自已才去打聽消息,苦笑道:“阿茅,你若惱我,把氣沖我發便是,別說這些難聽話,害人不舒坦。”
阿茅罵道:“誰惱你了,誰管你死活啦!爺早知道啦,你就是躺尸顧不上涼,早晚橫死的命!”
沈未辰望向李景風,四目交接,李景風搖頭:“小妹至少得好個七成,咱們再作打算。”
沈未辰知道僅憑自已與李景風兩人劫囚本就困難重重,何況傷病在身,無奈點頭。李景風起身道:“我去熬藥,阿茅,你幫沈姑娘換藥。”說著拿起桌上藥包離去。他知曉沈未辰不少傷口在尷尬處,是以借口離去,留下阿茅替沈未辰換藥。
阿茅坐了半天,只拿斜眼盯著沈未辰瞧,終是起身幫忙。沈未辰聽她口里不住咒罵,微笑道:“勞煩了。”她胸口背上都有傷,于是脫下上衣,阿茅見她指甲剝落,邊緣滲出血來,觸目驚心,問道:“不疼嗎?”
沈未辰道:“很疼。”過了會又道,“不過沒你剛才說的話疼。”
阿茅道:“怎么,要找爺算帳?”一邊說一邊上藥包扎。沈未辰見她手法甚是利落,道:“你經常受傷嗎?定是吃了不少苦。”
“呸!”阿茅罵道,“爺受傷有這么好照料的?抹個口水照舊又打又砸!也就你跟那蠢驢這么多講究,怕疼就別拿刀啊!”
沈未辰道:“你景風哥哥經常受傷?”
阿茅道:“你道處處都有這么好禮貌?尋常遇著都是生死博命,一個月不見紅便是吉月!操,也不知道交了什么血霉,跟著個通緝犯!”
她包扎停當,坐回石凳上,不住打量沈未辰。沈未辰心亂如麻,既擔憂顧青裳與夏厲君,也想知道謝孤白將青城人馬帶到何處,等身體稍好就要想辦法救人會合。
李景風推開門,端著碗湯藥走入,道:“小妹,喝藥了。”
※
“這是最后一帖藥,再不好,我就幫你挖墳。”朱門殤將藥碗收起,問,“咱們已經躲了五天,還要躲下去?”
謝孤白躺在被褥里,望著帳篷頂沉思。
瀛湖大戰后,謝孤白率軍轉往西路,這是條翻越大巴山的山路,窄小難行,在瀛湖西邊三十里處,越過河川便能回到達州。
他留下五百人堵住通路斷后,佯作撤退,率人馬來到這條山路,下令隊伍進入深山躲避,入夜不起火,天未亮拔營,隱匿行蹤,同時下令五人一伍各自監督,一人脫隊全隊皆斬,靜等追兵退去。
華山顯然沒這么容易上當,擊潰斷后的五百名青城弟子后,仍然率軍追討,一直追到瀛湖西邊河畔,即便確認該處謝孤白特意留下作為疑兵的浮橋,仍沒放松警戒,派人堵在出口兩端。
這又是個麻煩,假如真被發現青城這支隊伍藏匿在山上,更是甕中捉鱉,進退無路。就連不懂兵法的朱門殤都知道局勢在不斷惡化,比謝孤白的病情惡化得更快。
“還有件事得告訴你,我不說,計韶光也會說。”朱門殤道,“我們沒糧了。”
謝孤白點頭:“我知道。”
帶著輜重行軍不易,何況是逃亡,隊伍沿路丟棄輜重,帶的存糧不過五七日份量,而今已過了五日。
計韶光撥開帳簾走入,坐在朱門殤身邊,說道:“華山還沒退,還在搜查。”
“咱們會被發現嗎?”朱門殤問。
“不知道。”計韶光道,“但如果他們燒山,咱們就得被逼出去。”
朱門殤悚然一驚:“他們會這樣干?”
“也不知道。”計韶光道,“還有件要事……”
“把兩天的糧當成四天份發。”謝孤白道。
計韶光道:“讓弟子們自行獵食,找尋野菜充饑……”
“不行。”謝孤白打斷他,“容易被發現。”
計韶光默然半晌,讓謝孤白好好養病,告辭離去。朱門殤看出計韶光眼中有許多疑慮,他毫無信心,但也沒更好的建議。
“你老實說,咱們到底有多少勝算?”朱門殤道,“若真出事,我得往哪跑才好?”
“不高,但不是沒機會。”謝孤白道,“需要些運氣。”
“操娘的別說運氣,你就沒這運氣!”朱門殤氣得想將藥囊子砸在謝孤白臉上,掀開帳簾走出。
帳篷外,青城弟子五人一組零散坐著,個個都滿臉不耐與焦躁。山上蟲蟻多,又得入夜后搭帳篷,那之前都只能藏身在芒草間、碎石地上。就在幾里外的山下,華山弟子正在搜捕,每個人都被壓得喘不過氣,朱門殤知道自已有多煩躁,這些弟子們只會更煩躁。
連擔憂沈未辰的心情都沒,更不用說顧青裳與夏厲君了。他們沒法派出探子,至今沒這三個姑娘的消息,不知死活。
就算撐過華山搜查,沒有糧食怎么去漢中?朱門殤不敢想了,一想就頭大。
幸好這幾日沒下雨,謝孤白這身體,大家躲在這地方,如果下大雨,白天不許搭帳篷,入夜再這么一凍……朱門殤打了個寒顫,實在難以想象。
忽地,臉上像被什么東西打著,濕濕的,鳥屎?朱門殤抹了抹,拿到鼻前一嗅,沒有味道。
不會吧?他抬起頭,一滴更大的水滴打在臉上,他這才發覺這陰沉沉的天空是有多大一片烏云罩頂。
“希望只是場小雨。”他剛轉過這念頭,嘩啦啦的大雨傾盆而下。“我操你娘的老天爺!”朱門殤咬牙切齒,此時此刻他終于稍稍領悟了楊衍指天大罵時的悲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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