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mlversion='1.0'encoding='utf-8'standalone='no'>\rw3cdtdxhtml>\r\r\r\r
<title>第52章望風而逃(下)</title>\r\r\r\r<h3id="heading_id_2">第52章望風而逃(下)</h3>
“敢問壯士姓名,哪處仙鄉,哪處洞府,哪里發財,哪里尋路?”王猛問話。他是這群人領頭,由他開口合適,雖然是明知故問,丁奇心想,他也怕這要犯起疑,動起手來。
他暗自摸著懷中甩手鏢,那是他的暗器。摘西瓜的多喜歡暗器,那些窮兇極惡的逃犯,正面對敵不容易。
“敝姓李,無門無派,過路的。”那人問,“你們在這做什么?”
王猛道:“同是路過,找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地不嫌小,人不嫌多,李兄弟,天色晚了,進來過個夜,不擠。”
“不抓他,留他過夜做啥?”丁奇心想,“頭兒自找麻煩嗎?還是頭兒動了心思,想騙他進來?可沒有做好圍攻的布置,要硬上嗎?”還沒摸清王猛的盤算,這人就闖進,丁奇都覺得有些尷尬。
“不了。”那人道,“天寬地闊,樹作屋蓋草作席,總有歇的地方。”
“兄弟怕我們是強人?”王猛道,“實話說了吧,李兄弟,弟兄們是海捕衙門。”
丁奇又嚇了一跳,這王猛到底想啥?自報家門,不連偷襲的機會都沒了?要是對方暴起發難,又是一場好殺。
“我剛才就猜,外邊有血跡,那血腥味兒還沒散。”李景風道,“總之兄弟先告退。”
“我不打算抓你,李景風兄弟。”王猛道,“在下王猛,是這群人的頭。咱也不是什么活都干,李兄弟殺的這兩人都有該死之處,殺得好,我們就當交個朋友。”
李景風想了想,道:“好。”說著走進屋來,靠在門邊坐著,似乎還有戒備。丁奇心中一跳,這大魚既然沒游走,就有機會,就不知老大怎么想,莫非王猛真想把白花花的銀子放水流?
周圍涌起莫名的不安,許久沒人說話,丁奇想著,若真不想做生意,就不能把人留著,放著個重犯在屋里,誰能歇得安穩?
“有件事我想問問。”還是王猛打破沉默,“聽說李兄弟在昆侖宮救了三位掌門,大富貴就在眼前,怎么后來又對九大家發仇名狀?”
那人沉默許久,只道:“這事說來復雜,我就想這樣干。”
燈火很暗,丁奇看不清那要犯的臉色。
又是許久沉默,丁奇見王猛沒有動手的打算。
“看來留兄弟在這,是王某想岔了。”王猛說道,“您在這,誰也睡不安穩。這屋子讓給您,您也不放心,李兄弟,您還是走吧。”
王猛嘆了口氣:“我本想與李兄弟交個朋友,可海捕衙門與懸賞犯,終究放心不下。”
李景風忽地站起身來,向門外望了眼,王猛好奇問道:“兄弟等人?”
“沒。”李景風重又坐下,問道,“有件事,說出來想跟各位商量商量。”
雖然看不清臉孔,但聲音聽得出尷尬。
“李兄弟請說。”
“我沒錢了。”李景風道,“一毛不剩,挺麻煩。”
丁奇雖看不清,但他知道屋里所有人肯定都訝異得掉下巴。
王猛沉聲道:“兄弟想打糧油?我這還有幾兩碎銀,分兄弟一些可以。”
操,頭兒真想跟這個亡命之徒交朋友?
“不不不,我沒這意思。”李景風道,“我進城也麻煩。不過這幾日,唉,行李全掉河里,野店想買個饅頭也難,我被通緝,找活也不容易。”
他頓了會,道:“我要去的地方挺遠,沒路費不方便。我想……要不這樣,我抓個懸賞盜匪,你們幫我換賞銀,分了吧。”
“瓜子不好找,尤其賞金高的。”王猛道,“兄弟是亡命徒,四處盡可拿些,難道還怕犯事?”
“偷搶我都不干。”李景風搖搖頭,道,“若有為難,我另想辦法就是。”
“兄弟要是信得過我。”王猛道,“明日我進城領賞,順道替兄弟打聽,三天后咱們在這見面,若有合適的,與兄弟一同掙杵。”
“我還有事……”李景風似乎猶豫,改口道,“好,多謝王兄弟。小弟還有個要求,這必須是個罪證確鑿、無可抵賴的要犯。”
“當然。”王猛道,“兄弟也不是什么活都接。”
這人是傻子嗎?丁奇想,這么容易就信了?
“頭兒,真幫他找瓜?”李景風離開后,丁奇問,“真有好摘的瓜,自已兄弟都不夠分,還讓他一份?”
“就讓他一份。”王猛道,“這人是條好漢,分文也無,卻不偷不搶。”
“說說而已!”翻天蛟說道,“誰知道他不偷不搶是不是真的,這可是四百兩懸賞的大買賣!”
王猛沉默許久,這才道:“咱們干的是什么活?殺人換賞金。這話沒毛病吧。這幾年下來,手上沾了十幾條人命。你們說,損不損陰德啊?”
鐵頭林答道:“這不一樣,咱們抓的都是要犯。這是替天行道。”
“呸!我剛進這行也想是替天行道,要不,夜榜營生,利潤還要多些。誰進這行時,不說自已是個為民除害的大俠?”王猛道:“可這世道什么模樣,誰心底沒點數?大伙摸著自已良心說,這十幾條人命,真沒一個無辜冤枉?”
“查案是門派的事,不是海捕衙門的事。”丁奇回答:“有冤枉也是他們冤枉,我們就摘瓜子,管殺管埋還管誰清白?”
“敢對九大家發仇名狀,能殺唐佑、杜俊,放著到手的富貴不要。”王猛道,“他沒錢,把我們幾個殺了,摸走我們身上的銀兩,不容易嗎?”
“我就說他沒這本事,他怯了!”趙星道,“他怕我們人多!”
“多得過嵩山副掌門家中守衛?”王猛道,“去年底要殺彭小丐的人有多少,甘肅四川,這兩地包摘瓜行當起碼少了百來個搶生意的。”
“彭小丐什么人?這李景風又是什么人?”丁奇道,“天上蛟龍地上蛙,能比嗎?”
“摘瓜也有三六九等,抓惡犯,那是活,抓受冤屈的好人,那是惡。”王猛道,“退一步說,他殺杜俊就算是對我有恩。明日咱入城領賞,要是有消息,我那一份歸他,少不得弟兄們一錢銀子。”
丁奇可不這樣想。
或許很久以前,丁奇也像王猛那樣,想著包摘瓜子是替天行道,正如許多干這行的人一樣,抓著第一個盜匪時,覺得自已是個英雄,是大俠,覺得自已干了件好事。
可等到第二、第三個盜匪時,漸漸的就沒那么開心了。
丁奇記不起是第幾件案子,說是犯了殺人案躲在山中,丁奇逮著那人時,他全身發抖,他的手腳細瘦,毫不費力就能扭住胳膊。他一直喊著冤枉、冤枉。一直求著饒命。
丁奇猶豫著,這人看著不會武功,雖然不會武功也能殺人。不過那也無關緊要,人已經活抓,帶回去審個是非就是。
他當時的頭兒沒說什么,上來一刀割了他喉嚨。丁奇吃了一驚。
“帶回去審還得費時間,殺了結案,就得給錢。”他當時的頭兒說:“咱們很久沒開張啦。”
是,他記得那時真的太久沒開張了,這行本事高的,兩三人一伙,抓個逃犯百八十兩,只消抓著一個,一年開銷大有敷馀。還有那極少數的獨行客,一年抓著一個便能吃香喝辣,上妓院尋花問柳。若是遇著像是李景風這樣的棘手大案,抓著一個便是三年敷馀。
像自已這樣本事低,五七人甚至十人成伙。分著的銀子就少了。這行看時運,遇著本事高的,或者大半年找不著一個要犯。就得忍饑挨凍。
為什么要干這行?不就是來錢快?
他那時就明白自已不是什么大俠,干的也不是什么替天行道的勾當。
他就是個活,就算要替天行道,這天也不是頭頂的青天,是九大家的天。
※
次日,王猛與鐵頭林、混天蛟、趙星四人搬尸體進城。王猛似乎鐵了心要幫李景風,鐵頭林說,頭兒還真打聽附近有無可疑人出沒,包括馬賊。打馬賊?頭兒也瘋了嗎?才八個人打什么馬賊?
搜捕通緝可不容易,要犯也不會明晃晃到處跑,在道上走動隨時都得注意。最好的辦法便是從門派處探聽消息,找線索,看逃犯是逃往哪個方向,往該處搜捕最快。不過這些都是小懸賞,少則二十兩,多不過五十兩。要不就是跟鄰近鄉親打聽哪有新來行蹤可疑或者操著外地口音的路人,好讓他們這些包摘瓜的一一查驗。
這還需要個本事,就是能認圖紙。海捕文書的畫像多半與本人有些不同,照圖抓人,十次得抓錯個五六次,要是殺錯無辜,還得惹禍上身。鐵頭林就有這本事,圖紙看個幾次就能記得,還能在路上辨認出逃犯,就算這樣,通常走上個把月才能遇著一張花紅。
四百兩真是太多了,丁奇想。
這三天果然一無所獲,瞧著王猛有些懊惱。第三天夜里,眾人又聚在小屋中,那李景風果然又來了,不同的是,他這次提著火把,背上多了個包裹,丁奇總算看清楚這人樣貌。
他上次來時好似沒提火把?丁奇記得不是很清楚,他忘記李景風有沒有帶著燈火。
“對不住,沒找著活。”王猛顯得很愧疚,“要不這樣,兄弟剛干了票買賣,懷里還揣著些銀子,聊贈十兩,權當借的,有緣再見,李兄弟再奉還便是。”
李景風搖搖頭,問道:“這顆人頭值錢嗎?”他解開包裹,將一顆人頭拋過來。王猛吃了一驚,使了個眼色給鐵頭林。
“這是河北巨盜林寬,少林俗僧,勾結當地馬匪打劫路客。”鐵頭林驚訝道,“這人后來殺了追捕他的恩師,少林發出通緝,也值二百兩呢。”
李景風點點頭,道:“他功夫很好。”
王猛訝異問道:“你怎么找著這逃犯的?”
李景風苦笑道:“不是我找他,是他找我。這幾天我老覺得有人跟著,原來他認出我來,想用我的人頭找你們同行換錢。”
王猛疑問:“你怎知道?”
“他自個說的。”李景風回道,“我問他為什么要殺我,他就直說。原來真有通緝犯拿人頭跟海捕衙門換錢這回事?”
這真是天上掉大餅,撿來的便宜,丁奇心想。不,這對他們來說才是便宜,李景風就是會走的銀兩,雖然干下大案,名聲響亮,但就這年紀,手底能有多好功夫?抱著僥幸心理的人肯定多。這人犯的案子要是越來越多,就越來越值錢,莫說包摘瓜的同行,其他瓜也會撞上去拼個皮硬。
“我明兒個就幫你討賞金!”王猛拱手道,“這人是你抓捕,二百兩如數奉上。”
“不了,這里有八個人。”李景風回道,“二十五兩夠我路費了。”
“瓜棚下也沒這般拆帳,那一半一半。”王猛道,“我們弟兄分了一百兩,您拿一百兩,行不?”
李景風想了想,道:“我還是拿二十五兩吧。”他轉身就走,“明晚我再來拿銀兩。”
二百兩白白放這?真是個傻子!丁奇想。這人不僅怪,而且傻,對人絲毫沒有戒備,這么甜的瓜,怎么到現在都沒給人摘了?
隔天一行人進城,王猛將人頭送至門派。趁著王猛不在,丁奇私下聚集眾人,說是有話要說,別讓頭兒知曉,眾人都猜著個七七八八。
“頭兒這樣做,不妥當。”丁奇對眾人道,“他仗義,放著白花花的銀兩不掙,是小事。我就問,若咱們私放人犯的消息傳出去,得多丟人?”
李復道:“摘不著瓜不丟人。”
“還讓犯人幫我們抓犯人?”丁奇道,“這是勾結盜匪。”
李復與李來臉色都變了。勾結盜匪干系不小,莫說以后干不了包摘瓜的活,自個都得成了瓜。
鐵頭林道:“頭兒仗義,咱們都知道。分錢沒有不均過,危險的活也是他領頭干,咱們不能出賣他。”
丁奇道:“抓一個犯人,三五十兩,多些的百八十兩,一兩個月才抓著一個,一人頂多十兩,弄不好得把命送了,不值當。”
“要是不值當,你干這活做啥?”翻江蛟道。
“我直說了吧,二百兩加四百兩,合計六百兩,我們這六人分,買田、置產、討媳婦都有敷余。”丁奇道,“收了那李景風,三年不用開張。”
“怎么是六個?”鐵頭林問,隨即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