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紅也是焦躁,罵道:“這不正在教?你不會說也沒關(guān)系,這幾個重要字你得先學(xué)著,平時說漢語也行。”
“說漢語?”楊衍一愣,“不是說薩族語?”
“薩族是以教并合,不是以族類并合。薩族是信奉薩教的一族,只要你信了薩教,被薩教管理,什么族都是薩族。”王紅道,“里頭混了多少種人算不清了,方也有十幾種,漢語是主要語。”
楊衍冷笑道:“這好,麻雀跟雞講話,旁邊還有鴨子插嘴,說的都是鳥話。”
“關(guān)內(nèi)方更多!”王紅道,“動動你的蠢腦袋,如果里頭還裝著腦子!關(guān)外如果不會說漢話,娘的我們這些派入關(guān)內(nèi)的不是一開口就露餡?”
楊衍覺得這話有理,忍不住問道:“所以你們所有人都會說漢語?這些怪怪語又是怎么回事?”
“這得從薩族起源講起,兩千兩百年前,先知衍那婆多……”
“得,又是一只鴨子叫。”楊衍冷笑。
“你這狗屌子,老娘忍你很久了!”王紅猛地站起身來,“說一句頂撞一句,你要不聽,老娘不說了!”說完一腳踢翻柴火。
楊衍本要反唇相譏,見她氣沖沖回到帳篷中,跟了進(jìn)去,又見她窩在帳篷一角,蜷曲著身子,似乎頗多委屈。他是個遇強(qiáng)則剛遇弱反屈的人,覺得過意不去,走上前去推了推王紅肩膀。
王紅罵道:“別碰我!”
楊衍不會哄姑娘,半晌無語,只得自去另一邊睡了。過了會,王紅問道:“你那病幾時發(fā)作?”
“再過一會。”楊衍道,“現(xiàn)在沒那么痛了。”
自從彭小丐死后,丹毒發(fā)作時,楊衍就會想起在江西總舵因他丹毒發(fā)作讓徐放歌兒子逃走的事。他自覺害死了彭大哥,也覺得有了那個遠(yuǎn)因才有后來天叔的死。
他懊惱自已就不該貪圖師父的丹藥,害自已落下這病根。他懊惱自已沒用,殺不了嚴(yán)非錫,為天叔報仇,為家人報仇。
然后那疼痛就不那么難熬了。也不知是日久之后丹毒漸去,還是逐漸習(xí)慣,現(xiàn)在發(fā)作時,楊衍甚至能忍著痛苦行動。
會好的,總有一天丹毒會慢慢淡去,就像他臉上那道疤一樣,痊愈是痊愈了,但自已永遠(yuǎn)都會記得這刻苦銘心的痛。
第二天一早,兩人收拾行李復(fù)又前行。楊衍想起昨日口角,先開口道:“昨天話說一半,你接著說,我聽著。”
王紅知他服軟,忍不住道:“愛聽不聽!什么都不知道,下山也是自找死路!”
她一開口又讓楊衍惱火,回道:“你就非要惹我發(fā)脾氣?”
王紅雖然懊悔自已開口又起爭執(zhí),卻不讓步。兩人默然走了一段,王紅道:“我想了想,你什么都不知道,還是從薩族的起源說起。”
根據(jù)王紅所說,薩教的起源是兩千二百年前,第一個先知衍那婆多出生在西方遙遠(yuǎn)古國,在光與火里聽見神喻。
“衍那婆多是西方多索國的王子,多索國是個小而富裕的國家,國內(nèi)有許多階級,每個階級只被允許做那個階級該做的工作,獲得他們被允許的酬勞。窮人們衣不蔽體,賺取的一切都被榨取,貴族們則無度揮霍,大肆淫樂。多索國不止祭祀偽神,還崇拜那活兒,把那活兒畫在房間、墻壁,甚至店鋪跟道路上……”
“那活兒?”楊衍睜大那雙紅眼,“你是說……他們……拜……”說到這,楊衍忍俊不住,“你他娘的耍我?拜這根?”要不是嫌棄低俗,楊衍幾乎要指著自已褲檔發(fā)問。
他心想,朱大夫在這定會問:“怎么拜?脫下來比誰大嗎?”又想到家家戶戶門口畫著根老二,那場面……該說不堪入目還是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總算這回他怕王紅著惱,只笑了幾聲就強(qiáng)自壓抑,道:“繼續(xù)說。”
王紅道:“你笑也不奇怪,族里宣揚(yáng)教義,說到這時,許多孩子也覺得好笑,聽久了也就那么回事。”她接著道,“衍那婆多雖是王子,但與那些貴族不同,從小就有仁慈善良的心。衍那婆多很小的時候就問父王:為什么要從窮人那里奪取,為什么要對富人給予,為什么要將石像木偶奉為神,為什么要將妻子的驕傲示于人?”
“多索城的國王回答,那是從臟污中擷取,往潔凈中給予。那不是石像木偶,那是神靈的憑依,那不是妻子的驕傲,是將男人的歡愉分享給女人。”
“衍那婆多認(rèn)為這是不義的行為,他拒絕窮人的供奉,拋棄了王族的身份走入貧苦。他拆毀不靈驗的廟宇,觸怒了偽神的祭司,他被除去王子的身份,被驅(qū)趕出國。衍那婆多徒步上山,聚集了一批信眾,在山上自耕自食。那座山叫娑婆山,娑婆山高達(dá)千丈,山上四季如春。”
“娘的,有這種山?高千丈還四季如春?上頭是不是還有仙女?dāng)[攤賣白糖糕?”楊衍又罵了一句。王紅回過頭來橫了他一眼,楊衍抱怨道:“問一句也不行?”
“衍那婆多每日禱告,他不吃不睡,虔誠地禱告。他詢問天地是否有真神,若有真神,請給他指示,請讓他明眼。他花了十八年禱告。”
“十八年不吃不睡還沒死?”楊衍又問,“這不能說我抬杠!”
“因為他是先知,他生來有使命,跟凡人不同。”王紅道,“他有薩神護(hù)佑。”
“你信?”楊衍問。
“我要不信,能跟你在這說話?”王紅回嘴。
“行,你繼續(xù)說,繼續(xù)說。”楊衍道,“其實我挺愛聽的,像小時候爺爺抱著我說故事似的。”
王紅哼了一聲,突然一個趔趄,只顧著跟楊衍爭執(zhí),一腳踏空,險些崴腳。楊衍本想關(guān)心兩句,話到嘴邊,硬是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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