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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第13章青出于難（五）</title>\r\r\r\r<h3id="heading_id_2">第13章青出于難（五）</h3>
守在屋檐上張望的守衛(wèi)名叫黃盛，他的同伴叫許德福，雖然姓許，跟三峽幫沒一根雞巴毛關系。
黃盛心里忐忑，他肯定今晚所有的弟兄都不安適。但又能怎樣呢？雅爺是頭，他說世子造反，世子不反也得反。世子好端端干嘛造反？這就不是他能懂的了。他在竿子胡同聽說書，秦王也是造反當皇帝來著，還咬了他爹的奶子，是個大大的好皇帝。
說起世子，大家都相信他會是個好掌門，起碼跟他爹一樣好吧。這青城上下守衛(wèi)兩千人，連著丫鬟仆役，只要他問過名字都會記得，這記性是沒話說了，這心思，唉，還真是熨貼。自已哪天要是能讓世子叫上一聲：“黃盛，你過來。”那真是……還不得到營里宣揚得意一番？
好像說是大小姐也有這本事，那要是讓大小姐嬌滴滴地喊一聲：“黃盛，你過來。”這骨頭都化了，回到營里不用開口，就得有人推擠拉扯，嚷著要請客了。
可過了今晚……真不好說會怎樣。這兩年世子常出門，連大小姐都自個出門去了。外頭傳得難聽，可青城里不少守衛(wèi)知道，她是被衡山那個姑娘拐帶走的。據(jù)說那姑娘還在掌門面前鬧殉情，唉，聽說衡山這地方娘們多，果然什么亂七八糟的娘們都有。
剛經過一番搜查，這里挺安靜的，黃盛稍稍放心。他肩膀上挨了一下，順著與他一起把守屋檐的劉福來手指望去，隔著一層樓房的道路上，一名婢女左右張望，很是慌張。
“操！怎么留個姑娘在這？”黃盛心底嘀咕著，喊道，“誰！”
那姑娘聽到有人喊叫，更是緊張，慌忙躲進屋里。劉福來道：“我去瞧瞧。”說完一躍而下。
黃盛見劉福來進了屋，過了會又聽到一聲尖銳呼喊：“救～”聲音戛然而止，之后再無聲響。黃盛一愣，連忙躍下屋去看。他快步來到門邊，只見劉福來把個半身赤裸的姑娘壓在床上，黃盛大吃一驚，青城軍規(guī)嚴厲，這小子竟然在這當口犯毛病？忙上前罵道：“你搞什么鬼？”他抓住劉福來肩膀將他拉開，低頭一看，躺在床上那人不正是半裸的劉福來？那自個拉的人又是誰？
他還來不及回頭，脖子上吃了一記，登時暈了過去。
原來是沈玉傾取了婢女衣服換上，引劉福來進屋，當即將他打暈，之后逼尖嗓子，裝成女子呼救的聲音引來黃盛。沈玉傾取過棉被替兩人蓋上，整了整衣服。青城軍令嚴明，守在屋頂上的守衛(wèi)見他單獨行動必然起疑心，只是他現(xiàn)在誰也信不過，只能隱密行事。
不，與其隱密行事，不如反其道而行。
慧心閣一共有三排婢女寢居，他身處最靠里的第一排。他走到第三排，挑了最中間的房間，從衣柜中取出衣服堆在床上，用火石點了火，先燒了一件衣服，把灰燼涂滿頭臉，連著身上甲袍也涂了些，之后將衣服點燃，趁著火勢未張，閃身至第一間房間。
如他所料，沒一會房間開始冒起濃煙，沈玉傾伏低身子等著。火勢走得極快，不到一刻光景，大火沖天而起。
城里本有救火班，遇著大火即刻來救，可現(xiàn)在救火班早成了階下囚，雅爺控制青城，將閑雜人等都關了起來。那誰能救火？就只有守衛(wèi)了，何況這火還不大。
距離這里最近的是西面的小門平安門，他希望平安門守衛(wèi)隊長張志全是個足夠聰明，但不要太聰明的人。
果然，沒多久便有十數(shù)名守衛(wèi)前來。沈玉傾從救火的人群中閃身而出，往南面走去。
他才跑過三條道，就有兩旁屋檐上的衛(wèi)兵喊道：“下面的停下，你去哪？怎么就你一個人？”
沈玉傾壓低盔沿，低頭喊道：“火勢收不住，張隊長要我往吉祥門找人幫忙！”
屋檐上的沒疑心，喊道：“快去！娘的，好端端的怎會起火？莫不是世子放的火，想聲東擊西？”
另一名侍衛(wèi)道：“六個大小門都把守得緊緊的，世子出不去。”
這侍衛(wèi)倒是聰明，沈玉傾沒多理會他，連忙快步往吉祥門奔去。
行了，第一步成功了。
※
吉祥門是青城最大的城門，也是青城的正門，從這里出去，前兩排便是吉利巷子與順如巷子，那里住著的不是沈家近親便是權貴富豪，謝孤白、傅狼煙跟幾個堂主的居所都在附近。
吉祥門總領名叫李湘波，今年四十二，跟了沈雅十五年，忠心耿耿，辦事干練，更且精明善謀。照往例，當上了吉祥門總領，接著進戰(zhàn)堂歷練一番，就可能升上戰(zhàn)堂左右使，歷任戰(zhàn)堂堂主多曾擔任吉祥門總領，可見這職位重要，用人俱是一時之選。然而李湘波現(xiàn)在不在吉祥門，沈雅反得急，正需要人同謀劃策，他正在鈞天殿與雅爺議事，留在這的是副手衛(wèi)英。衛(wèi)英辦事穩(wěn)重，卻少機靈，這又遇著了麻煩事。
原來戌時將近，參與壽宴的賓客家眷等不到家人，又接近宵禁，紛紛相互詢問，一問之下才知道沒人回來。比較穩(wěn)重的就在家里等著，擔心家人的不免來到城外探看，一見大門緊閉，城墻上燈火輝煌，除了墻頭上站著的衛(wèi)兵，里頭靜無聲響，加上這幾日巴縣內許多古怪，添了幾分懷疑。越到戌時，聚集的人愈多，竟有二三十人之眾。
有擔憂的親眷上前詢問，這都是青城要人的親戚，有些年事高的，不是沈家遠親就是曾在五堂中服過事的老人，喊問親屬，上頭的侍衛(wèi)支支吾吾，只推說不知道，更引得底下眾人懷疑，只是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一名衣著華貴的老婦呼喊道：“世子壽宴，怎么這么晚了還沒放人回來，也不派人捎個信？”
守衛(wèi)們本就心慌，聽著質問，有人喝道：“世子有要事宣布，耽擱了時間，老太婆別在這大呼小叫！”
他這一頂嘴可不好，那老婦白眉倒豎，將手上拐杖舉向城頭，指著那侍衛(wèi)罵道：“哪個不長眼的胡亂沖撞？你爺爺在當衛(wèi)樞侍衛(wèi)時還得叫我相公一聲爺！”原來這老婦人竟是沈勤志的妻子，因年事高，懶應酬，沒有隨行赴宴。她丈夫是前任衛(wèi)樞總指，那侍衛(wèi)不知高低，隨意沖撞，竟惹怒了大人物。
那侍衛(wèi)也是一時心急糊涂，忙欠身道：“奶奶大人有大量，小人失！”說著打了自已兩巴掌，啪啪有聲，又道，“奶奶先回去，晚些有消息自會派人通知。”
衛(wèi)英也上了城樓，高聲道：“今晚雅爺回來，青城有大事宣布，幾位大人物都在里頭說話，晚些自會派人護送回去！”
這話聽著合適，實則古怪。今日世子壽宴，各司有人去了，有人沒去，還有些早已去職，或是沈家遠親，沒領什么職事的，也跟著雅爺開會？親眷一個都沒出來，也是匪夷所思。只是眾人無可奈何，正要離開，忽地后方紅光閃動，城樓下有人指著道：“里頭是不是起火了？”
衛(wèi)英忙道：“小事，城里有防火班呢。”他口中這樣說，卻暗暗憂心，防火班都被抓了，瞧那方位約在平安門附近，不知道有沒有派人救火。
只見火勢越來越大，眾人被火光吸引，都不知發(fā)生何事，不由得駐足觀望，火光還吸引了附近人家，沒一會城墻下便站滿了人。衛(wèi)英不敢開城門驅趕，只能站在城墻上喝叱，底下都是大人物家眷，又哪里喝叱得了？
一名衛(wèi)兵滿身黑污，急急忙忙跑來，自稱是平安門守衛(wèi)隊長張志全派來的，要見衛(wèi)英，守衛(wèi)放他上了城樓。
衛(wèi)英見這人一臉臟污，料是剛去救火，問道：“怎么回事？”
衛(wèi)兵答道：“張隊長說慧心閣走水，一時撲滅不得，請吉祥門派人幫忙。”
衛(wèi)英道：“這容易，我點些人給你。”說完愣了一會，道，“不行，好端端的慧心閣怎么就走了水？那又沒人，莫不是世子的調虎離山計？你跟張隊長說，嚴守崗位，別中計了。”
他話剛說完，城墻下的家眷又不住盤問，說見里頭火起，問是怎么回事。衛(wèi)英正要發(fā)問，那侍衛(wèi)怒道：“慧心閣走水了，這里正忙著，各自回去！”
底下人面面相覷，又見火勢漸大，兀自抱著看熱鬧的模樣不肯離開。那侍衛(wèi)怒道：“還不走！”說罷從地上拾起一顆掌心足握的石頭，朝著沈勤志的妻子扔去，口中罵道，“別看了，快走！再不走放箭射你們！”
沈勤志的妻子險些被石頭砸到，不由得破口大罵。衛(wèi)英見這守衛(wèi)作惡，大是不滿，斥責道：“你做什么？”
衛(wèi)兵道：“這些看熱鬧的刁民不處置，不是給人看笑話？”說完又扔了一顆石頭，落在一名年輕人身旁，罵道，“要看熱鬧回家燒自已屋子去！這什么地方，讓你們看熱鬧！”
衛(wèi)英大怒，一把揪住那衛(wèi)兵，將他摜倒在地，罵道：“他們不是看熱鬧的百姓，有不少是貴人親眷，報上去不是給我惹麻煩？你叫什么名字？”
衛(wèi)兵惶恐道：“小人劉福來，平安門守衛(wèi)……”
“滾！”衛(wèi)英在劉福來大腿上踢了一腳。劉福來誠惶誠恐，道：“小的告退。”說完連滾帶爬逃了下去。
衛(wèi)英見他遠去，回過頭來，一名手下上前道：“副統(tǒng)，下面有些不對勁。”
衛(wèi)英低頭看去，只見一群人圍在一起，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幾個較為年輕的發(fā)足飛奔而去。沈勤志的妻子竟爾昏了過去，家人忙呼仆喚婢將老人家抬走。接著有四處散去的，也有靠近的，衛(wèi)英正自不解，又看到有人騎馬飛奔而去。
衛(wèi)英大聲問道：“你們做什么？亂成一團！”
有人遲疑，更有人忙著離開城墻下。終于有一人舉著一張布條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道：“聽說雅爺造反了？”
衛(wèi)英大吃一驚，只是城下離得遠，瞧不真切布條上文字，只問：“上面寫了什么？”
眾人遲疑了一會，衛(wèi)英不住催促，才有人回道：“上頭寫著，雅爺造反，速告駐軍！”
衛(wèi)英臉色大變，猛地醒悟，喊道：“剛才那人！剛才那人！快追！快追！”
原來沈玉傾裝扮成守衛(wèi)，用火勢引來注意，把臉涂黑，重束頭發(fā)，又取了一塊石頭，并著自已一面令牌都綁上布條，上面寫著同樣的兩句話：“雅爺造反，速告駐軍！”
他料知只要火起，城外必有人看熱鬧，加上過了宵禁還有人未歸，也必引來注意。青城墻高四丈，自已一躍而下或許可以，但里頭守衛(wèi)必然來追，再說，若自已逃了出去，只怕雅爺以里頭的人質為威脅對峙，全力守城。
若變成這局面，那可大為不妙。他想留給雅爺一個機會，一個抓到自已就能扭轉頹勢的機會，才不會把雅爺逼到玉石俱焚。
巴縣守軍多久能來？巴縣不大，不用多久，調集兵馬在內應該不用半個時辰。
就這半個時辰，一定要撐住。
來路的屋檐上都有眼線，放哨的士兵見著他前往吉祥門，這時見他返回，只道他要回平安門復命，未作攔截。他方走至半途，忽聽到后頭聲響不斷，敲鑼的傳令已自遠方傳來。沈玉傾情知已被發(fā)現(xiàn)，如此之快，消息定然已經傳出，心中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