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mlversion='1.0'encoding='utf-8'standalone='no'>\rw3cdtdxhtml>\r\r\r\r
<title>第65章家破人亡(下)</title>\r\r\r\r<h3id="heading_id_2">第65章家破人亡(下)</h3>
臨川的下午,街道靜得古怪,有些店家早早便收了鋪,路上也見不著幾個行人。興許是早上的事鬧得人心惶惶,一眾湊熱鬧的居民不是去收驚就是關上門躲晦氣,長長的街道上除了稀疏的行人就只有那兩匹白尾黃驃馬并駕而行。
“怪我。”諸葛悠怏怏不樂,“要能多拖住公公一天就好了。”
“別想著怪誰了,想想接下來該怎么辦。彭老舵主的尸體還掛在總舵門口呢。”徐少昀說道。
“別讓孩子看見。”諸葛悠摸著懷中孩子,彭豪威早在她懷中沉沉睡去。
“這孩子暫時得由我們照顧了。”徐少昀問,“他以后若知道真相,會不會恨我們?”
“他有這樣的爹娘,不會恩將仇報。”諸葛悠道,“先把消息傳出去。”
“怎么傳?”徐少昀問。
“我有辦法,便宜你了!”諸葛悠促狹一笑。
兩人正走著,忽見一名尖耳、臉頰塌了一半的肥碩男子領著十幾騎過來。兩人勒住馬,徐少昀拱手道:“請問是彭總舵嗎?”
那人正是聽了消息趕回的彭千麒,當下問道:“是三公子?”
徐少昀舉起令牌道:“正是徐某。”
諸葛悠也拱手行禮:“賤妾諸葛悠,見過彭總舵。”說完也從懷中取出一塊翡翠玉牌,玉牌上刻著虎紋方章,那是點蒼的印記,道,“這是點蒼的令牌,彭掌門可驗。”
彭千麒知道徐放歌三子與點蒼聯姻,這兩人同時有令牌與玉牌,身份再無可疑,但早聽說徐家三子成親后辭掉丐幫職位,與妻子游山玩水,再不過問幫中事,怎地今日突然出現?于是問道:“公子與夫人做什么要帶走這崽子?是幫主命令?”
徐少昀道:“爹說這孩子留在江西是個麻煩,讓我帶走。”
彭千麒道:“幫主昨日離開時怎么不帶走,反倒今日派公子前來?”
徐少昀道:“爹之前沒想著,正要回來帶人,恰好遇著我們夫婦,就讓我們來了。”
彭千麒道:“我正打算拿這崽子當餌,引彭天放出來受死,幫主帶走他做什么?”
諸葛悠道:“唉,總舵這想法雖好,可有一點差錯。您想想,彭小丐是個世故的人,大風大浪見多了,肯定不會輕易出頭,他若要出現,定然是養好傷后,趁你不在時去救他孫子,是吧?”
彭千麒道:“這幾天想救他孫子的人多了去,也沒人成功。”
諸葛悠又道:“這次殺彭小丐,用的是華山的仇名狀,彭家是義助。幫主只免了彭小丐的職,沒下令殺他,對吧?”
彭千麒道:“我是江西總舵,我下令殺,江西的丐幫弟子也得聽命,有什么問題?”
諸葛悠道:“問題可大了!不消說,東柳巷戒備森嚴,可假如彭小丐被困在里頭,沒遇到他孫子還好,要是遇到孫子了,你猜他會怎么做?”
彭千麒皺起眉頭道:“你說他會殺了他孫子?”
他以已度人,不覺得親人可貴,只認為若彭小丐真無路可逃,定會殺孫自保,又道:“我把他擒下,交給幫主處置也行。”
諸葛悠道:“幫主有下令抓他嗎?就算有,交到哪里處置?送到幫里去開長老會議?這……彭掌門,您就別給公公添亂了。”
要是長老會議能定彭小丐的罪,徐放歌又何必弄這出大逼殺,又何以請來華山發仇名狀,還請了彭千麒與點蒼幫忙?無論怎樣都得避免把彭小丐送上長老會議,以免夜長夢多。
彭千麒道:“加派人手就是。”
諸葛悠道:“別說,加派多少人手都不好使。來救的人多半是彭小丐的朋友,你在門口堆了這許多尸體,不是提醒他們要小心行事?真要聚集了一幫人沖進去,只怕不是救人,是殺人。明著殺不行,下毒毒死這孩子,你擔了罪名,還得應付彭小丐的報復。有了滅門種身份的彭小丐,你不怕?”又道,“還有,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納了他兒媳婦作妾。她算是你家的人,發起狂來,一口把自已兒子咬死了,算在你家帳上,得,還是個麻煩。”
彭千麒皺眉道:“我回去弄死她,就說病死的。”
諸葛悠道:“我幫你處理了,裝扮得妥妥當當,叫人看不出疑點。說起來你還得感謝我呢,要不是我去得巧,那娘們已經打算咬死這孩子了。你懂,對著脖子,狠狠一口下去,‘喀’的一聲……”
彭千麒疑惑道:“看她挺舍不得兒子的,會干這種事?”
諸葛悠知道說過頭,忙道:“也不瞧瞧你把人折磨成啥樣了。總之這孩子不能留在江西,公公讓我把他帶走,絕了你的后顧之憂。你把東柳巷的守衛撤走,派去巡邏也好,搜查也罷,多一批人能用不是更好?”
徐少昀道:“爹這樣決定有他的道理。彭總舵,橫豎這孩子無關緊要,你也不缺這人質,何必強留?”
諸葛悠見彭千麒還有遲疑,又道:“彭總舵如果不信,我們先將這孩子擱下,請公公回來好了。”
彭千麒好不容易才等著徐放歌離開,若又回來,今日干的事免不了尷尬,于是道:“既然是幫主的命令,公子便帶走吧。”
彭千麒雖好色冷血,殘酷暴虐,但三十年前被彭老丐一掌打掉半邊牙齒,又被囚在家中十年后,對于規矩一事就極為看重。他性格狡猾陰狠,非得確認有人庇護或者瞞得過去方才動手施暴。戲子小桂花是男人,來自外地,又無靠山,丐幫境內死人是丐幫追究,真被外地的親眷找上,找個替死鬼也容易。他娶妾室雖是強逼,可白紙黑字,即便上告昆侖,就算是趙氏,只要推說她怕死改嫁,有了親簽婚書,徐放歌愿意幫他遮掩,那也無問題,至于一般民女,更好處置。
他之所以能橫行霸道,全倚仗彭家掌門的身份和徐放歌的庇護,是以不敢輕易得罪徐家人,更不敢犯涉及昆侖共議,徐放歌包庇不了的大罪。尤其殺滅門種,彭老丐一家要是死絕,九大家不知道多少人追究,連徐放歌也攔不住,嚴旭亭是華山三子都未必能自保,自已更是非擔起責任不可。
一念至此,他也覺得把這孩子送走也無妨,免得真出了意外。
※※※
彭小丐在小屋里坐著,楊衍覺得,只這一夜之間,他似乎又蒼老了許多。
殷宏的人馬照例輪班巡邏,殷宏特別囑咐,找著總舵的事千萬別泄露出去。小屋里只剩楊衍跟兩名手下,這兩人方才巡邏回來,對彭小丐報告外邊狀況,彭小丐既不回應也無情緒波動,似乎一整天都在沉思,有時坐久了,就站起身來回走動,手下見他異狀,更不敢告知彭老丐尸體的事。
楊衍很是擔心,接連叫了幾聲,見他不回應,終于發怒,喊道:“總舵,你倒是說話啊!”
彭小丐仍是不語,只是愣愣地發呆。
楊衍見他喪氣,更是大怒,一把抓住他胸口,怒道:“總舵,你回個神!你要再不回神,我他娘的就沖出去,跟那群畜生你死我活!”
他說干就干,當真拿起刀就走,幾名手下連忙將他攔住,道:“楊兄弟,別沖動!”
楊衍大聲道:“我就是沖動了也不要當個活死人!”
彭小丐這才開口道:“楊兄弟……坐下。”
楊衍見他終于說話,這才忍著怒氣坐下。
“還在發脾氣?”彭小丐問。
“總舵!”楊衍不由得提高音量,這不是廢話?
彭小丐道:“發脾氣無濟于事,越是危急,越要冷靜。”
“他們要挖爺爺的墳!”楊衍怒道,“我怎么冷靜!”
“我跟你不同。”彭小丐道,“我原本殫精竭慮,始終想不著辦法,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心亂如麻、焦怒驚懼,知道爹的事后,我反倒冷靜了。”
楊衍聽他似乎有想法,喜道:“總舵想到辦法了嗎?”
“我爹一世英雄,落得尸骨遭人侮辱,那是我愧對我爹。我縱橫半生,換得家破人亡,是我愧對兒孫。現在只有一件事重要,就是救出兒媳跟孫子,報仇的事之后再說。”彭小丐對兩名手下道,“你們幫我買些東西,白錦布十匹、筆墨硯臺、漿糊、剪刀、針線、木竿、繩索、銅鑼、腰鼓,若是不夠,就買小堂鼓,有多少買多少。”
兩名手下面有難色,一人道:“總舵,這些東西可不便宜……”
彭小丐知道他們沒錢,過往他是江西總舵,不會隨身帶錢,正猶豫間,楊衍掏出懷中所有銀兩,約摸有四兩,交給兩人道:“這些夠嗎?”
彭小丐道:“鑼鼓少買些。記得,分著買,挑便宜、會響、小巧的為上。”
兩人領令去了,彭小丐道:“那些銀兩只怕不夠,還得要些。”此時殷宏恰好回來,彭小丐讓他去群芳樓找七娘索討些銀兩,又叮囑小心,莫牽連了旁人,殷宏也領命去了。
※※※
徐少昀進了群芳樓,一口氣叫了四位姑娘陪侍,左擁右抱,上下其手,不是親個小嘴就是偷捏一把,不住哈哈大笑,甚是歡樂。
一名姑娘在徐少昀耳邊低聲道:“公子,我見過來群芳樓帶饅頭的,也見過帶崽子的,撫州麻雞多,可把毛根都沒長的雛端進鍋,缺德啊。”她口中說笑,手沒閑著,伸進徐少昀大腿間不住摩娑,眼神一瞥,瞧向包廂另一頭。
諸葛悠左手提著一壇酒,右手三指擬個母雞啄米勢,戳開封蠟,掀了酒蓋,倒滿一大碗。她嬌滴滴一個女子,卻端著一只海碗,喝水似的一碗接一碗,身邊彭豪威坐不住,抱著酒壇伸頭探入,貪香多聞了幾口,熏得一陣臉紅茫然。
諸葛悠見妓女看向她,道:“別瞧著我啊,要辦事自個開房去!讓我相公開心,有賞!”
徐少昀道:“別理她,她有酒喝就成了。”又道,“那不是我兒子。”
一名妓女笑問:“把人家孩子帶到群芳樓來長見識?”
徐少昀在她臀上摸了一把,道:“你們知道這孩子是誰嗎?”
那妓女笑道:“這孩子還有來歷?”
徐少昀低聲道:“他可是彭小丐的孫子。”
幾名妓女臉色一變,隨即陪笑道:“公子別開玩笑了,誰不知那叛賊的孫子還關在東柳巷大院里?天羅地網,蚊子也飛不進!”
徐少昀笑道:“我不是蚊子,我是徐放歌的三兒子!東柳巷莊園守衛再多十倍,我也隨意進出!”又在妓女耳邊低聲道,“這孩子的娘給臭狼糟蹋死了,我晚些就要把這孩子帶走,再也不回江西。”
一名妓女道:“莫怪我瞧著公子眼熟,二公子昨天才來過群芳樓,你們兄弟倒是長得像。”
徐少昀哈哈笑道:“我鼻子比我哥大,活干得比他好,誰要試試?”妓女靠在他胸口嗔道:“別這樣,夫人在旁邊看著呢!”
徐少昀拉著兩名妓女起身,說道:“老婆,我先快活一會,你顧好孩子!”
諸葛悠笑道:“小心別閃了腰!”又道,“再給我打兩斤酒來!”
一名妓女使了眼色,另一名妓女忙道:“這就去給夫人打酒!”
諸葛悠瞧在眼里,只不說破。
※※※
殷宏帶回一個布包,里頭一大盤零碎銀子,稱著約摸二十兩左右。殷宏抱怨道:“七娘也古怪,群芳樓又不缺大錠銀子,偏生包了這些碎銀。”
“七娘周到。”彭小丐道,“你們拿了大錠銀子出門,兌不開,足銀成色也不符合你們身份,碎銀子反倒好些,方便分。”
楊衍心想:“細節處這么多講究,總舵跟七娘都是老江湖。”
沒過多久,彭小丐要的東西買回,只是不齊全,除了白錦布跟筆墨硯臺之外,都有些短少。殷宏將七娘的銀子分給他們,讓他們再去買。
楊衍問道:“總舵,要這些做什么用?”
彭小丐讓楊衍磨墨,讓殷宏每四尺長剪一段布,每匹十段,用毛筆在兩面寫了個大大的“老”字,用六尺木竿穿過,針線縫住,繩索綁緊,制成一個“老”字旗,讓其他人照做。
殷宏見他制作旗號,驚訝道:“總舵,你想揭竿而起?這……這時機……”
彭小丐道:“我沒這么蠢,這時機,揭竿而起跟送死沒兩樣。我就想請鄉親幫忙,助我救回媳婦孫子。”
幾人忙活了半天,又有兩人回來,喊道:“總舵,出事了!”
彭小丐正專心寫字,問道:“什么事?”
當中一人道:“聽說……少夫人死了……”
楊衍又驚又怒,口中不住咒罵,彭小丐卻道:“早猜會有這天。”他把筆遞給楊衍,道,“楊兄弟,你替我寫,別寫歪了。”
楊衍知道彭小丐難受更甚于已,只是強作鎮靜,于是接過筆,臨摹他所寫的“老”字。
“我這媳婦,以前家里開酒館的,常見著有人喝酒鬧事,最討厭人喝酒。”彭小丐道,“只要我們父子喝酒,她必勸少喝,若不聽就給臉子瞧,脾氣可大了。”
說到這里,彭小丐嘆了口氣:“以后沒人管,還是戒酒吧。”
“還有件事。”報信的人道,“聽說小少爺被徐家三少爺帶走了。”
楊衍急問:“他們把威兒抓哪去了?”
“不知道,只說要離開江西。”
楊衍怒道:“這幫禽獸,到底還要做多少喪盡天良的事?!”
彭小丐問:“這消息哪來的?”
那人道:“群芳樓傳得沸沸揚揚,說是徐家三少爺親口講的。”
楊衍見彭小丐沉思不語,也不知道是遇著什么難題,問道:“總舵,這該怎么辦?”
彭小丐道:“徐放歌的小兒子已不在幫內謀事,是特地來幫他爹帶走孩子?”他想了想,自自語道,“怎地口風這么不嚴,在群芳樓泄露出來?”他琢磨半晌,打起精神道,“我本想救出媳婦兒子再逃,現下少了這顧慮,逃走便容易些。他們不敢殺威兒,只要留得命在,總能骨肉重逢。”
他囑咐道:“你們明天就去找人,找些可信的,也不用細查,先不明說,找個由頭誆到這來,每個人都找三五人幫忙,有多少是多少。”
殷宏驚道:“總舵,不加細查,怕有奸細混入!”
彭小丐道:“無所謂了。”
殷宏知道總舵有主意,只得道:“是。”
彭小丐道:“大伙今日辛苦些,先把活給辦了。”
當天晚上,一伙人綁了七八十面旗幟。第二天一早,彭小丐先讓眾人去招攬同伴,楊衍跟著他一起綁旗幟。
楊衍問道:“總舵,什么時候走?”
彭小丐道:“今晚。”
楊衍早猜到七八分,又不禁擔憂道:“你的傷還沒好呢。”
“等傷好了,說不定就被抓了。”彭小丐道,“他們人多,到處搜查,早晚有天查到這來。”
楊衍道:“可總舵這么重的傷,太冒險。”
“哪有什么事能不冒險?十拿九穩的事都少不了得冒險。”彭小丐道,“徐放歌要害我就不冒險?要是他晚到半個時辰,我就抓了他兒子跟華山那崽子,他連玩都沒得玩。要是我讓義兒早一天走,威兒也不會落入他們手中。你那天要是沒發病,我們也能全身而退。雷醞要是逃走沒死,指認了兇手,輪得到他興風作浪?我們逃來的路上,要不是七娘瞧見,讓馬匹泄露了行蹤,孫大夫跟他孫女都要死。”
“什么運籌帷幄、算無遺策、萬全之計,都他媽的放狗屁!都是說書人的故事,當了真,瞻前顧后,啥都做不了。冒險、賭博、拼勝算,這才是硬道理。你算計一個人容易,抓著他心性就好,可算計一件事,尤其是大事,越多人摻和事情就越復雜,幾十顆幾百顆腦袋都有心思,能算得清?還有臨機應變,各種意外。就說一件事,現在撫州城有近千名彭家弟子,明天說不定又多來一千人,也說不定明天就撤光了,誰知道?”彭小丐道,“真逼到命懸一線時,多渺茫也得冒險,不然連機會都沒。”
這道理楊衍聽明不詳說過,此時更有感觸,道:“所以準備得越多,逃走的機會就越大。”
彭小丐點點頭道:“是這樣。”
楊衍看著彭小丐,見他眉毛發須都已剃盡,猛一看還認不出他來。此時已是十月底,天氣漸冷,彭小丐戴著頂氈帽,楊衍忽地解開發髻,把頭發剪下一大段來,只留下耳后長度。彭小丐問道:“這是干嘛?”
楊衍道:“總舵,把帽子給我。”
彭小丐不知他用意,將帽子遞給楊衍,楊衍用漿糊并著針線,將頭發黏在氈帽邊緣內里。彭小丐甚是好奇,問道:“這是做什么?”
楊衍道:“你本來滿頭白發,現在剃了光頭,還是引人注目,我替你做頂假頭發。他們沒想到彭小丐會返老還童,白發變黑發,咱們逃出去的機會就更大了。”
彭小丐這才明白過來,笑道:“妙計!可惜糟蹋了你的頭發。”
楊衍道:“我命都是彭家救的,頭發算啥!”
到了晚上,果然做好一頂假發帽子,彭小丐戴上,黑發及肩,疏密不齊,頗有些古怪。
楊衍臉一紅道:“沒弄好。”
彭小丐道:“行了,夜晚看不清,場面一亂更沒人注意。”
楊衍道:“多些準備,多些機會。”他又細細調整,雖不算精致,但也有幾分模樣。
“還有一點難處。”彭小丐道,“最好是亥初發難,可你子時發病,我怕到時照顧不了你。”
“我是滅門種,華山不敢殺我。”楊衍道,“總舵不用擔心這個。能逃,總舵先逃出去,能救我,那是楊衍運氣,救不回,總舵,你替我一家報仇,比我自已報仇機會還大些。”
彭小丐甚是感動,伸手搭住楊衍肩膀道:“楊兄弟,若能逃出,彭天放今后與你同生共死!”
酉時過后,殷宏與那八名手下陸陸續續帶了些人回來,或三五七個,殷宏自已就帶了十余人回來。楊衍見這么多人聚集,不知里頭是否藏有奸細,甚是擔憂。這些人見到彭小丐,個個感動涕零,說起臭狼惡行,咬牙切齒,楊衍見他們神情誠懇,稍稍放下戒心。
殷宏那小屋狹窄,容不下這許多人,彭小丐讓他們站在屋角,與他們東拉西扯些閑話。后來人多了,小屋里真站不下,就讓他們站到外面,等人到齊,點了人數,共有五十二人。
彭小丐將這些人分成三撥,剩下殷宏一個留在身邊,又選了三個功夫好、信得過的當隊長,每人手持兩面令旗,背扛兵器,腰懸鑼鼓,褲管撩起扎定,著寬袖的剪了袖子,弄成一副短打衣靠。這群人聚集暗巷中,早有街坊見著,可此時宵禁,巷弄里一望見底,連頭都不敢伸出,哪敢出來問究竟。更何況,若是臭狼的勾當,多問了惹殺身之禍,若是要害臭狼的密謀,又何苦打擾人家好事?
彭小丐道:“你們三撥人,一路往東南,一路往西南,一路往正南,敲鑼打鼓,沿途吆喝口號,每二十戶插旗一支,若遇到巡邏守衛,能避就避,沒旗子的掩護有旗子的。我會跟在其中一路后邊出去,至于是哪一路,我不能說,剩下的就靠臨川子民幫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