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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第七卷丐棺論定第61章丐棺論定</title>\r\r\r\r
<h3id="heading_id_3">第61章丐棺論定</h3>
昆侖八十九年九月秋
入夜前,忽地一陣暴雷急雨,驚得前院水塘里的王八縮進龜殼里。雨滴沿著屋檐滴落到未掩的廳門前,溽濕了一大片地板。
雷醞坐在花梨木制成的屜桌前批著公文。他今年六十二,比彭小丐還大著一歲,是準備退休的年紀。實際上,四年前他接掌義堂成為九袋長老已經讓他大感意外,他雖是副堂主,但論年紀過不了幾年便要封刀退隱,回家養老,丐幫并非沒人,照往例是拔擢四十出頭的頂尖弟子,怎會輪到他頭上來?
怪的事還不只這一件。他執掌義堂,負責丐幫人事。彭南義去年升了莆田分舵主,照他出身,這算升得慢了,他終究不如他父親,更遠遠不如他爺爺,只是……靠著彭老丐的余蔭和彭小丐的經營,江西總舵終究還是彭南義的囊中物,換了別人,只怕百姓還不肯呢。然而彭小丐去年辦了六十大壽,就算學他父親一樣六十五封刀,掐著指頭算也只剩四年,彭南義該去接掌撫州分舵,等著繼任才是。真要擔心的是彭家在江西的勢力龐大,彭老丐糊涂前還能壓得住那頭“臭狼”,換了彭小丐,漸漸就壓不住了,就不知道彭南義有沒有法子治他……
想起那人,他心下煩躁,把朱筆給批歪了。
可怎么彭南義就去了莆田……
裴屠快步從檐廊走來,雨很大,淋濕了他半邊身子。他是義堂的保鏢,看模樣似乎有急事。
“堂主。”裴屠遞上一張拜帖,雷醞看了一眼,露出訝異神情,道:“快請進來!”
裴屠快步走下,不一會,領著一名目測在五六十上下的老人走入。這人穿著一身麻衣,胸口卻別著一小塊淡紅色布條,雷醞自然認得這人,心想:“還真是彭老丐的孫子,看模樣哪想得到他才三十四歲……”見他這身穿著,心下自然有數。
那人進了大廳,抱個明字拳,拱手道:“彭南義參見雷堂主!”
雷醞忙起身道:“世侄不用多禮,彭伯父他……”
彭南義道:“顯祖考三日前在夢中過世,享耆壽九十一,走得安詳。家父命我前來通知幫主與堂主。”說著遞上一張淡紅色的帖子。雷醞知道是訃文,順手接過,問道:“見過幫主了?”
彭南義道:“才剛離開降龍殿。”
打撫州到莆田,再從莆田到紹興,雷醞心想:“這路程可不短,傳個訃文何需如此奔波?”道:“賢侄請坐。”
兩人在半月桌前坐下,雷醞問道:“世侄還有別的事要問嗎?”
彭南義道:“我是想問件事。承蒙提拔,彭某去年升任分舵主,比起爹爹跟祖父那是差得遠了,可我以為……就算不是撫州也該是南昌,怎會是……莆田?”
果然是為了這件事,雷醞道:“這是幫主的安排,我只是聽命行事。”
彭南義皺起眉頭,問道:“真是幫主的安排?”
雷醞道:“彭世侄你別介意,撫州分舵主沒犯什么過錯,恰巧就是莆田那有缺……”
“我爹上任撫州分舵主時,原來的分舵主當了他副手。”彭南義道,“就算我今天就替我爹當了江西總舵,誰不服?”
雷醞見他質疑,心下也自不快,道:“世侄,江西總舵或許姓彭,江西最大的門派就是彭家,可彭家也不是令尊當家。想服人,不能靠著祖上庇蔭。”
彭南義搖頭道:“堂主誤會了。當不當總舵,彭某不介意,我只是讓堂主想想,幫主為什么這樣安排?難道是四年前楊家一案讓他在華山面前失了顏面,記恨了?”
雷醞道:“幫主不是小心眼的人。再說,他華山算什么?咱幫主還要看他老嚴的臉色做人?即便點蒼也管不著丐幫的事。”
彭南義問:“那幫主這個安排到底為什么?”
他說完,站起身來,道:“家有喪事,不便久留,彭某說的話還請堂主三思。”
雷醞心中一動,起身送客。
彭南義走后,雷醞心頭一陣煩躁,把案卷全堆進抽屜里,在大堂中來回踱步。
難道幫主不打算讓彭南義接江西總舵?那他又有什么打算?
彭家作為丐幫最大的一支勢力,開枝散葉,親族弟子上萬,歷代幫主向來忌憚,卻也要任用安撫彭家,三省總舵總有一個姓彭的,但絕不會是直系,多半是遠親旁系。彭老丐父子在江西當了近五十年總舵,還有誰能接這個位置?
問題是,幫主有什么理由不讓彭南義接任江西總舵?
一陣不安涌起,或許就跟自已莫名其妙接掌了義堂一樣,這幾年幫主安排的人事總透著古怪。
裴屠快步走來,低聲道:“堂主,幫主派人過來,請堂主往降龍殿議事。”
“這個時候?”雷醞不解,隨即明白,該是為了彭老丐的死。說不定是自已多心了,幫主正打算把彭南義調去撫州。他嘆了口氣,四十年英雄名,終究避不開生老病死。
從義堂到總舵連馬都不必騎,大雨天的,他也懶得乘轎,沒事糟蹋手下做啥?雷醞取了把油紙傘,掌了盞燈籠便出門。
那是一條足以容下兩駕馬車錯身的長街。雨勢很大,長街上不見人影,烏云遮蓋了月光,唯有街旁幾盞脂皮燈籠迎風搖晃,泛黃的微光盡力照亮周圍幾尺方圓。
雷醞剛轉過街角,就見到長街另一端有人開了門。靠著對方身周朦朧的燈火,他依稀辨認出那人也穿著麻衣。
“這家也在辦喪事?”他想著,并未起疑。那人打起雨傘向他走來,雨傘遮住了臉,看不清身形,只瞧著有些肥胖。從傘后依稀可以見到那身影腰間懸著什么,只是夜色昏暗,烏云蔽月,那人又未掌燈籠,一時看不清。
忽地,幾道電光閃動,他看清了那人腰間懸著什么。
那是一把刀,那人的手已按在刀上。
轟隆隆的雷聲在漆黑的長街上回蕩不止,但依然沒能掩蓋從后方急踏而來的腳步聲。
一個、兩個、三個……后面來了三個?
一陣大風吹來,長街上兩把雨傘隨著風勢滾動,像是顛簸的醉漢。雷醞并不是庸手,能當上丐幫的九袋長老,絕不可能是庸手,他已掏出腰間的跨虎攔,同時將燈籠擲向那穿著麻衣的男子。
刀光劈開了燈籠,銳利而干凈,那是彭家的五虎斷門刀。雷醞見著了麻衣人的面孔,是他認識的人。
呼喊聲混雜著急踏的腳步聲,暴雨澆滅了燈籠,一聲哀鳴后,只余那滌蕩一切的豪雨聲。
※※※
楊衍告別了李景風與明不詳,馬不停蹄地趕到了九江。
李景風要去嵩山,至于明不詳……
“我要回少林。”明不詳說,“只要你還活著,我總能找到你。”
楊衍把這句話當成“后會有期”的意思,此時他心潮翻涌,巴不得插上翅膀飛去撫州,就怕趕不及見彭老丐最后一面。
他在九江見到不少人家在自家門口掛了粉紙,那是感念彭老丐而貼的。申時剛過,楊衍忙找了間客棧投宿,剛進屋,一股炎流從丹田處炸開,他連忙打坐運氣,仍痛得不住發顫翻滾。
雖然練了易筋經導氣歸流,每日子時、辰時、申時,楊衍仍會丹毒發作,全身便如火焚一般痛苦難當。店小二見他臉上皮膚皸裂得厲害,形貌怪異,又聽房間里有動靜,過來敲門。楊衍哀嚎著說沒事,店小二覺得他語氣古怪,想要破門而入,被楊衍怒斥了幾句。店小二怕他有隱疾,死在客棧,通知了掌柜,掌柜的要趕人,恰巧楊衍發作已過,若無其事地走出,反讓店小二白挨了一頓罵。
若不是怕馬力疲憊,楊衍真不想休息。這個月他遭逢人生中數場大變,先交好友,后遇仇人,服食了丹藥中毒,又學會了上乘武學,卻在彷徨無措和不知何去何從時聽著了恩人的死訊。
整四年沒回江西了,楊衍想著。他照著明不詳教導的易筋經練了會氣,子時還要發作一次,睡不得,不如趁天色未暗在附近走走。
九江在長江南岸,江面上多是三峽幫的船只,還有少數襄陽幫的船,溯河而上便可抵達白帝城,那是青城的領地。楊衍想起沈玉傾,不由得又是一陣惱火。景風兄弟就是老實,總有一天會被青城賣了!至于明兄弟,他那么聰明,懂得明哲保身,就不知道他以后是不是打算出家?
他信步走著,忽聽有人叫賣,喊道:“賒刀人,人賒刀,買刀七兩一,賒刀一斗米!”接著又唱了首打油詩,“若見長江千船發,萬顆人頭百人殺,天涯海角必相見,一斗賒米不得差!”
只見那人坐在驢車上,車上擱著長長短短各式刀具數十把,周圍聚集著許多看熱鬧的人。楊衍離開武當時未帶佩刀,見有人賣刀,正想買把防身,聽他詩不詩文不文地說些古怪話,更是好奇,便擠入人群中。他見車上有長刀、短刀、樸刀、厚背刀、斷頭刀等,種類既多且雜,這些刀俱是精鋼打造,不輸給武當清字號鐵鋪的兵器。怎地這等精良兵器會放著沿街叫賣?
又聽有人問道:“這刀怎么賣?”
“無論長短樣式,一律七兩一。”賣刀人道。
圍觀人都驚道:“這也太貴!”
“不貴,不貴。你們以為世道清平,見著聽著都以為好人多,壞人少,正義伸張,那是你們喜得太早。這五濁惡世,鬼魅橫行,真個無恥下流的卑鄙惡人只是還沒見著。你們喜談情說愛,卻不想鴛鴦拆散,你們喜善有善報,卻不想忠良枉斷。那些個美的好的善的,個個都得毀了壞了墮落了,即便天上的仙子也得落進泥濘里打滾,躲在墳墓里都要被人刨出來挫骨揚灰。好日子走盡,壞日子見不到頭,等你們醒覺過來,才知刀在手,命才有。”
有人罵道:“你賣刀便賣刀,講什么妖惑眾!讓人通報了門派,看不把你抓起來治罪!”
也有人罵道:“說這么多胡話,不就是想賣刀嘛!”這些人你一我一語,無非編派這賣刀人的不是,說他信口雌黃,就是想賣刀。
楊衍身上銀兩不多,見他刀好,又覺太貴,一般鐵鋪里的刀好些的不用五百文,這刀竟要賣到七兩一,于是上前問道:“能不能算便宜點?你的刀好,可七兩太貴了。”
“是七兩一。”賣刀人道,“一文不少,七兩一。”
楊衍掂了掂身上銀兩,道:“我喜歡這刀,你算便宜些,八百文如何?”這些銀兩是他從玉成子身上拿來,算起來還是景風兄弟的。
那賣刀人道:“買不起,可以賒。”
“賒?”楊衍瞪大了眼睛,搖頭道,“賒了也買不起。”
“賒只要一斗米。”賣刀人道,“時候到了,我再來找你索要。”
圍觀眾人紛紛笑道:“莫不是個癡漢子?”“一斗米才幾十文錢,怎地賒的比賣的便宜多了?”
楊衍道:“這賒法古怪,哪有賒得這么便宜的?你要一斗米,我現在去買了給你。”
賣刀人道:“不是現在,時機到了再還。”
楊衍疑道:“什么時機?”
賣刀人道:“若見長江千船發,萬顆人頭百人殺,天涯海角必相見,一斗賒米不得差。”
楊衍皺眉問道:“這是什么意思?”
賣刀人道:“說是什么就是什么,等應驗了,你自然懂。”
楊衍又問:“我不住九江,你上哪找我收去?”
賣刀人道:“若有緣,遇著再跟你收米。”
楊衍覺得這人說話稀奇古怪,圍觀眾人也各自竊竊私語。他賣的不是一般家用刀具,俱是兇器,尋常人家收著無用,但這賒賬生意卻是穩賺不賠,賒了刀拿去轉賣,兩石大米都有。
一名江湖客見有便宜可占,上前問道:“這刀真的只賒一斗米?”
賣刀人道:“就是一斗。”
江湖客道:“我就住九江碼頭邊萬福巷子。我寫張欠條給你,你說什么時候還?”
“剛才不說過了?若見長江千船發,萬顆人頭百人殺。”
江湖客笑道:“這長江上每天頂多百艘船經過,一萬顆人頭就算放著給你砍,一百個人還不得殺到手軟?真是胡說一氣!”于是寫了張紙條,從驢車上拿了柄厚背刀,得意洋洋離去。
眾人見他拿了刀,紛紛上前賒刀。楊衍雖不想占便宜,可自已既不寬裕,也缺兵器,且這人刀好,于是想:“下回見面再還他。”也走上前去拿刀。此時他臉上皸裂雖已好轉,仍是模樣恐怖,眾人見了有些怕,都讓了開來。他拿了一柄樸刀,對賣刀人道:“我叫楊衍,撫州崇仁人,居無定所,畫個押給你行嗎?”
賣刀人給他畫了張押,道:“等我的話應驗,再來找你收錢。”
楊衍點點頭,拱手說道:“謝了。”
他提著刀要回客棧,轉過街角,又聽一個聲音嘆道:“卜賣人的便宜也敢占,死不知道埋的。”
楊衍見是個老人,約摸六七十歲,白濁著一雙眼蹲坐在街角,身前拄著根拐杖,心下好奇,伸手在他面前比劃一下。
“小子,爺看得見,只是看不清。”那老人說道。
楊衍忙賠罪道:“小的唐突了。”又問,“爺爺,你說那人是什么……卜賣人?那是什么意思?”
那老人又嘆口氣道:“好端端的九江,好端端的丐幫地界,怎么就出了這等妖孽……”
“聽爺爺的意思,那卜賣人是個騙子?難道我被騙了?”
“你是被騙,可不是被人騙,是被精怪騙了!你們都被精怪給騙了!”老人顫著聲音道,“那不是人,是精怪!”
楊衍笑道:“光天化日哪來的精怪?爺爺你倒是說說,這卜賣人是什么回事?我要真是被騙了,也好找他理論去。”
“小子,你年紀輕,不懂事,爺告訴你,這卜賣人又叫賒刀人。他是不是把刀賣得貴,卻又讓你賒,約了個尷尬時限,也不知幾時成真?”
楊衍道:“他說‘若見長江千船發,萬顆人頭百人殺’,且不說長江上每天行船不過百余艘,就算真應驗了,一斗米值多少錢?”
“若見長江千船發,萬顆人頭百人殺……”那老人喃喃自語,“不好,不好,這又是什么大禍事要發生了?”
楊衍見他稀奇古怪,說話夾纏不清,他雖性急暴躁,偏偏對老人最有耐性,于是道:“老爺爺,你說清楚點。”
“那是我奶奶講的故事,說的是她奶奶小時候的事了。”老人想了一會,“聽說,曾曾祖母那時還小,有個卜賣人來家鄉賣鍋子,買一個鍋子三百文,賒一個鍋子一頭豬。”
“一頭豬值多少銀兩,”楊衍笑道,“這誰要賒?”
“那卜賣人說,‘待到海晏河清時,也無天子也無臣’,再來跟祖上討豬。那時大家都想,海晏河清,怎么可能沒天子沒皇帝?天下亂時不只一個皇帝,可哪一天這天下沒有皇帝?要是沒那一天,鍋不就白送?祖上都想不可能,就賒了卜賣人的鍋子,誰知道……”
昆侖共議后,天下再無皇帝。昆侖共議有一條“妄自稱帝,九大家共擊之”,楊衍自然知道這件事。
“村里賠光了所有的豬也還不起卜賣人,有些想賴賬的,全……全家都死光了。”老人露出了驚怕的神情,“祖上湊齊了家當才還了那頭豬,之后搬到九江來,聽說原來的村子就這樣沒了……”
楊衍心中一驚,心想:“這卜賣人竟有這等本事?”
“這卜賣人是精怪所化,能知過去未來,表面上做的是賠本生意,卻是百倍索利。你今天貪他便宜,賒了一把刀,來年還時,怕不得還百倍!”
楊衍聽他說得詭異,不禁毛骨悚然,回頭去看,只見那卜賣人已將兵器兜售一空,正駕著驢車準備離開。楊衍道:“爺爺,我去看看那人有什么古怪!”
他從后追上,只見那人駕著驢車轉進條巷子,他追了上去,轉過街角卻只見一輛空蕩蕩的驢車,不見卜賣人。
楊衍環顧四周,兩側俱是民居,長街上三三兩兩幾名路人,他打聽了,都說沒見著有人轉進這巷子,可這驢車從何而來卻也沒人知道。
光天化日之下,楊衍竟覺得背脊發冷,又想起卜賣人說的話。
若見長江千船發,萬顆人頭百人殺……
※※※
沈玉傾剛踏入鈞天殿,就見著父親與大伯沈雅。沈雅見他回來,問道:“小小呢?”
沈玉傾道:“小妹受了傷,我讓她先回房休息了。”
沈雅驚道:“傷著哪了?”
沈玉傾道:“被方敬酒傷著肩膀,幸好有朱大夫在,沒事。”
“操他娘!”沈雅大怒,“好!好!華山當真以為青城好欺負了?!”說著望向沈庸辭,“你怎么說?這口氣咽下去?”
沈庸辭沉吟道:“嚴四公子死在唐門,嚴掌門喪子之痛,難免激進。明年便是昆侖共議,有什么誤會,我會當面與嚴掌門說清楚。”
沈雅鐵青著臉:“就這樣?”
沈庸辭道:“難道真要向華山宣戰?”
“就宣戰了又怎樣?”楚夫人的聲音傳來,語氣甚是惱怒。
沈玉傾剛回青城就見母親身著勁裝,披著鎖子甲,腰懸長劍——不知幾年沒見她這裝束了——正領著大隊人馬守在城外。原來沈玉傾被擒,車隊即刻快馬通報,楚夫人既驚且怒,點了人馬便要往華山討人,沈庸辭再三苦勸,讓她等消息。后來傳回沈玉傾平安的消息,楚夫人仍不放心,直到見沈玉傾歸來,這才解散人馬,趕來鈞天殿,連衣服都沒換下。
“他連你兒子都敢動,再不理他,真要到你頭上撒尿了!”她盛怒之下口不擇,全無端莊氣質。
沈庸辭皺起眉頭道:“怎么你也這樣說話?”
沈玉傾道:“父親,孩兒受辱是小事,終究平安回來,但青城若不有些動作,確實不妥。”
沈庸辭點點頭,問道:“你覺得該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