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選擇
常四嫂話說到這里,臉上露出驚恐摻雜著憤怒的神情。
常家的官司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一旦開啟,就沒有后悔的余地——尤其是前期隨著常五嫂已經賤賣了田地,將大部分的錢投入進官司中,這件事更不可能停止。
如果半途而廢,賣出去的良田不可能再回來,送出去的兩個女兒也不可能回家中,常家人是賠了孩子又折兵;要是官司僥幸贏了,那么賣田賣地賠償的人就變成楊開泰,常家人的損失才有清算之處。
這個道理常四嫂也明白。
可是這一場官司才開始,常三嫂的兩個女兒已經賣了,縣里吳家是老賴,如果不肯付剩余的銀子,又非得再要一個女兒,到時又該如何是好呢?
常三嫂已經沒有女兒了,倒是常四嫂還有一個才剛滿13的小閨女。
她每每想到這里,便焦慮得吃不下、睡不著,時常陰沉著臉,成日提心吊膽的。
“吳家人這么豪橫?”趙福生說道。
“他們是縣里的大戶,在縣中頗有關系——”常三嫂垂淚:
“如果是二哥還在世就好了——”
常二如果活著,他是楊開泰女婿,又在杏林苑干了多年,杏林苑的東家與吳家素有往來,說不定從中還能周旋一二。
她哭哭啼啼說完這話,趙福生淡淡的道:
“如果他還活著,也沒這場官司。”
那倒也是!
常家兩個女人同時沉默了下去。
“一天天的,明明有好日子不過,何必折騰。”趙福生搖頭:“從你們話中說來,楊開泰也并非無情無義的人——”
更何況常二死因五仙觀的人不清楚,趙福生卻再明白不過,這件事牽涉了鬼案,常五嫂的惡意猜測純粹是兩家以前積怨甚深,因兒子之死一下全部爆發了出來而已。
“親家公是為人不錯,可是、可是人命關天呢——”常三嫂小聲的道:
“這人好端端的就死了,總要有個說法不是?”
“所謂的說法就是利益分配。”趙福生笑了一聲。
常四嫂聽聞這話有些不服:
“那也不是這樣說的。”
“既不是這樣說的,那我說常二之死與楊開泰無關。”趙福生道。
常三嫂便有些不快了:
“閨女,你只是外鄉人,又不是知情人,你說了怎么算數呢?”
“咱們大小姐很聰明的。”孟婆笑瞇瞇的道:
“她說的話就是對的。”
兩妯娌面露不以為然之色,沒有吭聲。
趙福生似笑非笑,偏頭盯著常三嫂、常四嫂看,她的目光清冷,仿佛要看進兩人內心,直看得二人心中發虛,不由自主的將頭扭了過去。
“我說的話不算數,那么就算你們這樁官司打成了,要是上陽郡最終判楊開泰無罪,你們又該如何是好呢?”
“這樣的喪氣話可不興胡說!”常三嫂有些驚恐,隨即語重心長:
“妹子,這些話你當我們面說一說也就算了,千萬別當我娘面提起,不吉利。”
趙福生笑了笑:
“非是我講話不討喜,而是人命官司講究人證、物證。”
按照常家人的說法,常二是在收工之后與府衙差役一道相約喝酒,歸來途中酒醉落水淹死,尸體是兩個選擇
這兩個女人走后,留了趙福生等人。
這兩個女人走后,留了趙福生等人。
因趙福生一行人多,房內臨時還加了一張床,陳多子母女三人及盧盼兒睡一張床,趙福生、孟婆及蒯滿周三人睡另一張。
臨睡前,孟婆想起常家的事,嘆了一聲:
“也不知這叫什么事,好端端的兩家人,鬧得這樣的地步,官司打完,誰都要脫一層皮。”
孟婆這一生經歷的苦難多,對常家的這樁事很是覺得遺憾。
正哄著盧盼兒的陳母也嘆了口氣。
趙福生沒有說話,半晌后,她只應了一聲:
“睡吧,明日還要早起。”
因歇在別人家中,幾人也不好多點燈,因此很快吹熄燈,屋子陷入黑暗。
一夜過去。
趙福生早晨起來得早,收拾妥當出來時,常家靈堂外已經停了兩輛套好的牛車。
馬對于尋常百姓來說是個稀罕物,有牛車趕路也不錯。
張傳世陰沉著臉坐在靈堂中,見到趙福生等人出來時眼睛一亮,大步迎了上來,接著又苦著臉:
“大人。”
他臉色臘黃,眼睛下的兩個眼袋好像比昨夜還要腫些,頭發亂蓬蓬的,表情有些憔悴。
“你一夜沒睡?”趙福生順口問了句。
張傳世點頭:
“開始讓等,這些人瘋瘋癲癲的,不知躲在哪里去議事,下半夜才回來。”
一旁范無救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