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自打秋收過后,陳大人就日日督促大家深挖河、廣建渠,本來大冬天里,在家里貓著多好,大人卻偏要大家都到外面來折騰,光深井都不知道又挖了多少口。
當然,后來大家也聽說了,據說這就是陳大人家為官的傳統,陳家老太爺也就是小狀元的爹、眼下的那位伯爺,每到一地任官,最喜歡的也同樣是挖溝建渠,然后就是鎮日忙著帶領百姓開墾荒地,說是有災防災,無災求利,反正是有備無患。
眼下狀元爺頗有乃父之風,倒也無可厚非。更不要說苜平百姓可是知足的緊,求了多少年,才好不容易求來這么個好官,隨狀元爺怎么擺布,大家都樂得捧場,權當哄狀元爺開心了——
這么大點兒年紀,又如此精致的容貌,光是看著,就讓人心里止不住的發軟呢。
更別說冬日里不好找活干,狀元爺可說了,但凡去服役的,飽飯管夠,家里少了好幾雙筷子,可能省下不老少糧食呢。
其實依照陳毓慣常的做法,服役的百姓吃飽飯之外,還會發些口糧。只一則前任縣令治下,國庫中幾乎是空的,囤積的糧食數量堪稱寒酸;二則大戰在即,依照上一世的經歷,陳毓可是清楚,靖海關足足被圍困了三月有余,等京城那邊得到消息,這里早已彈盡糧絕,期間好多士兵餓的精神恍惚,別說打仗了,甚而連走路都成問題,多少好男兒因此慘死沙場。
有自己提早預防,即便發生大的災荒,百姓家應該還可以勉力支持。
倒是朝廷這邊,即便這些時日,自己給皇上的密折中已然一再暗示,說不好很快就會有一場大戰,皇上內心雖是早已對東泰厭惡已極,恨不得立取東泰小兒性命,卻對自己的推測依舊將信將疑,更兼朝廷的布局,因著這些年來,皇上日益老邁,以致大權旁落,二皇子一系日益做大之下,想要把那些居心叵測的臣子一舉成擒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也因此,自己這邊務必得做出萬全防備,決不許上一世的慘劇重演。
“李縣尉,你安排一下,我要去靖海關走一遭。”
陳毓邊走邊把縣衙公務給李獻交代了一番。
待得走出縣衙,趙城虎早牽來了一匹棗紅色的駿馬。
陳毓當先搬鞍認鐙上了駿馬,帶著趙城虎幾個侍衛護著一輛馬車絕塵而去。
后面的李獻正好送出來,看到此景,不由愣了一下,畢竟身為李家子弟,盡管功夫不是長項,身手卻也不弱,方才大人那飛身一躍,不獨姿勢優美,更兼非同一般的矯健,怎么看怎么不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更奇怪的是,大人的車里也不知裝的什么,怎么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往靖海關去一趟?
所謂英雄所見略同。
便是靖海關總兵郭長河也是頗有同感。
聽說苜平縣令陳毓來訪,郭長河第一個動作不是出迎,而是回身摘下掛在墻上的弓箭——
不怪郭長河如此,實在是明明自己才是領兵多年的武將對吧?上一次偶然拉陳毓到校場上比箭,結果倒好,那小子竟然隨隨便便一抬手就來了個百步穿楊,愣是把自己著神箭手給比了下去,敗在一個書生手里,還是一個年紀這么小的書生,郭長河覺得簡直是奇恥大辱。
直把個郭長河給郁悶的,已經好多天睡不著覺了。雖然一再安慰自己,那小子也就是運氣好,才會有此神來一箭,可即便如此,依舊咽不下這口氣,這會兒聽說人來了,自然還要再比上一局。
看郭長河背著長弓勁弩走了出來,陳毓不由苦笑——
郭長河也是岳父的手下愛將,性情憨直之外,又最是忠心耿耿。上一世就是因為這般,才會被嚴釗扔在靖海關,眼睜睜的看著他戰死之外,更把關隘失守的罪名按在他身上。
去年甫一蒞任苜平縣,陳毓便到靖海關走了一遭,因知道陳毓成家女婿的身份,郭長河初時待陳毓頗為客氣,想著既是老國公和少國公認可的人,自己就好好護著便是,至于說結交卻是不要想了,畢竟兩人背景懸殊,更兼一文一武,對方可是堂堂六首狀元出身,怎么會瞧得上自己這等粗人。
哪想到相處之下,對方性情卻是竟是非同一般的豪爽,一見如故之外大有知己之意。
不過短短一年多時間,兩人就已是稱兄道弟,便是跟著的趙城虎等人也是嘖嘖稱奇——
自家狀元爺好像特別投武將的緣啊,比方說成家少國公,還有自家老大,這會兒又連上個靖海關總兵。
轉而又想到一點,陳大人的身手真是顯露出來,別說郭長河,怕是自己幾人合起來也不見得是他的對手,就這一點來說,大人確然又是武人了,行事作風大氣爽快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你說老天爺怎么就這么偏心眼呢,別人使出吃奶的力氣,或文或武,能占一頭就不錯了,狀元爺倒好,允文允武不說,還放眼大周都是頂尖的!
“陳兄弟,”郭長河已經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探手把住陳毓的手臂,興致勃勃道,“走走走,到校場去。”
“先別慌。”陳毓笑著道,又壓低聲音道,“先把這些好東西收起來。”
“好東西?”郭長河頓時眼睛一亮——除了第一次時空著手來的,之后陳毓每一次來都帶著些這樣的“好東西”。
一開始郭長河還不知道好東西的意思是什么,等到拿到手中,好險沒樂瘋,竟然全都是鋒利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