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以為自己一定會死，所有人都以為他們一定會死。

最后黑桃問了他們一個問題。

黑桃眼睛被泥覆蓋的額發(fā)遮住，他開口：“你們將死亡施加在隊友身上，和我們的隊友竭力地避免我死亡，都是因為害怕死亡。”

“但你們將生寄托在別人的身上的時候。”黑桃俯視著這群人，藏匿于發(fā)下的眼睛一絲情緒也無，“看不到你們死的命運同樣被捆綁在一起了嗎？”

這群人啞口無地仰視著黑桃。

黑桃安靜地等著答案。

于是那位被斬掉雙臂的戰(zhàn)術(shù)師艱澀地仰頭回答：“……不是這樣的，死一個人我們就能全部活下來，這是我們的戰(zhàn)術(shù)，而且這戰(zhàn)術(shù)是有效的，一開始就算是黑桃你不也陷進去了嗎？”

“這樣做為了保護更多的隊員！死一個人就能救這么多人！”他喋喋不休地，熱淚盈眶地激動解釋著，也不知道是為了說服別人，還是為了說服自己。

等到他說完，黑桃仿佛得到答案般平靜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看不到自己的命運。”

“我不會殺死你，你有你的命運，你的死亡不屬于這里，也不由我賜予。”黑桃無波無瀾地繼續(xù)說了下去，“你會死在自己的泥濘里。”

戰(zhàn)術(shù)師愕然地望著轉(zhuǎn)身離去的黑桃，他眼里還有淚。

黑桃最終也沒有殺死他們。

但不久之后，拉塞爾公墓戰(zhàn)隊在下一場聯(lián)賽里準備再一次故伎重施獻祭隊友的時候，被敵方隊伍搶先殺死了。

那位戰(zhàn)術(shù)師淹死在了自己即將發(fā)動的泥潭技能里。

這人回憶完當初的比賽，不由得唏噓：“我從那個時候就搞不懂黑桃腦子里在想什么了，要我肯定在氣頭上就直接把那群人給殺了。”

“不過我覺得是因為這件事。”這人看向逆神的審判者，發(fā)自內(nèi)心地道，“黑桃終于意識到了團隊的重要性，所以今年才會挖你過來。”

逆神的審判者沉思著，他突然道：“其實我也問過黑桃為什么會選擇我來做你們的戰(zhàn)術(shù)師。”

這人好奇地問：“他怎么回答？”

逆神的審判者笑笑：“他說，我看到你的命運就是給我做戰(zhàn)術(shù)師，然后死在賽場上。”ъiqiku.

這人噴水了：“他直接在你面前這么說了？！這也太……”

在預(yù)家的面前這樣拿死威脅對方……真不愧是你，黑桃！

“糾正一下，我的技能不是預(yù)，叫聆聽神的只片語。”逆神的審判者聳聳肩，“有時候我都快分不清他是預(yù)家還是我是預(yù)家了，這家伙的直覺準的驚人，簡直比預(yù)還好使。”

“比如冰河世紀這個副本，其實我們都去過了，里面那個會變成人的未知生物x的衍生物其實相當麻煩，就算是我也很難分清到底誰才是真人，誰才是怪物，就算是我們能力都不低，在這個副本里也寸步難行——因為我們找不準攻擊對象。”

逆神的審判者看向坐在他對面的隊員：“但你還記得黑桃和我們一起的時候，他是怎么打通關(guān)這個副本的嗎？”

這隊員喃喃自語：“他一進去就把除了我們之外的復(fù)制體全都殺了……”

逆神的審判者點點頭：“是的，黑桃一進去就很快找出了藏在方小曉身體里的艾德蒙，殺死對方之后，停下他利用粒子裝置影響全球氣候的陰謀，就可以達成全球變暖的主線任務(wù)，然后通關(guān)了。”

“這就是這個游戲的normalend。”逆神的審判者攤手，“從我們進游戲，到我們在一大堆復(fù)制體尸體旁邊找到黑桃，他只用了不到三十分鐘就通關(guān)了。”

“你不覺得很好奇嗎？為什么這家伙能這樣簡單地就辨別出誰才是人，誰才是怪物？這個游戲里怪物擬人可是做到我們當事人都會懷疑自己是真是假的地步。”

這人也摸著下巴沉思起來，疑惑道：“對啊，黑桃怎么辨認出來的？”

“我問過他。”逆神的審判者臉上表露出一點無奈來，“你知道他怎么回我嗎？”

這人問：“他怎么回你的。”

逆神的審判者深深地長嘆一口氣：“直覺——他純靠直覺辨認出來的。”

“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他的直覺這么厲害，但黑桃的確從來不騙人。”逆神的審判者扶額嘆息，“但這樣就更麻煩了，黑桃要融入隊伍里，就必須要相信我的戰(zhàn)術(shù)而不是他的直覺。”

“但他的直覺如果準確率如此的高，我根本沒有辦法，也沒有信心去說服黑桃放棄直覺行事，讓他來服從我的戰(zhàn)術(shù)安排。”

這人聽得也擰眉：“有辦法讓我們配合黑桃的直覺走嗎？”

“我想過。”逆神的審判著深吸一口氣，“但沒用，黑桃根本沒有辦法準確向我們表述出自己的直覺，他的直覺通常就是一瞬間的感受，要去捕捉，等我們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跑到離我們八百里開外的地方了。”

這人似乎也想起了在游戲里追逐黑桃的那段慘痛生活，生無可戀地趴在桌子上，語氣也凄苦了起來：“————只留我們在原地尋尋覓覓。”

“主要還是溝通問題，黑桃和我們說不了幾句話就開始走神，我敲鑼打鼓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逆神的審判者五官愁苦地皺成一團，他頭撐在手上，雙目發(fā)直，“——能不能來個人讓黑桃開開竅，讓他學會如何與人交流……”

——————

游戲內(nèi)，羅斯冰架旁。

黑桃收拾好東西之后將行禮綁束在雪橇板上，將安全繩綁在自己的腰上拖著前行，他低頭從自己放在沖鋒衣內(nèi)襯的地圖取了出來，用眼神在這張被狂風吹得發(fā)皺的地圖上確認下一個要去的地點。

在去了羅斯海里那個浮標點之后，黑桃又去了好幾十個點，現(xiàn)在地圖上的地點已經(jīng)被他清掃得七七八八，只留下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地點。m.biqikμ.nět

最終他的目光在地圖上掠了一圈，落在內(nèi)陸的南極點，然后緩緩地呼出一口白氣。

艾德蒙觀察站。

他記得這個好像是那個叫白柳的玩家一起登入的地點。

在確定目標之后，黑桃抽出了別在自己腰后的鞭子，調(diào)整了一下腳上固定的滑雪板，然后前傾身體，膝蓋微曲，目光穿越?jīng)]有停過的暴風雪，鎖定住了某個方向，然后干脆地左右甩臂下?lián)檠┟妗?

鞭子揮舞著砸在了地面上，在他周身揚起了厚厚一層白雪，黑桃使鞭子充當雪仗，利用快速揮鞭在地的巨大反作用力在雪面上飛快地滑行，在茫茫的地面上幾乎快成了一道橙紅色的閃電。

如果逆神的審判者在，又要對著黑桃嘶吼不要把這么貴鞭子當雪橇狗借力使，用鞭子的力拉雪橇啊！

但他不在。

于是黑桃?guī)е谏淖o目鏡，弓著腰左右揮鞭，順暢滑行，很快就消失在了席卷而來的風雪里。

泰山站。

白柳他們只在泰山站略作停留，就乘其不備從里面鉆了出來，搶走了停靠在外面的一輛直升飛機，在泰山站眾人發(fā)現(xiàn)之前直接開著直升機飛走了。

直升機外風聲呼嘯，在這樣能見度不超過三十米的天氣里開飛機簡直是在死神的鐮刀上跳鋼管舞，隨時都有可能機毀人亡。

但作為駕駛員的唐二打無法違抗白柳的命令——他們的戰(zhàn)術(shù)師現(xiàn)在眼睛發(fā)亮，一副馬上就要撿到一個億的興奮神情，連呼吸都微微急促了，抓在他駕駛椅靠背上的纖細十指收緊泛白。

“開到哪里？！”唐二打嘶吼著問。

白柳回答：“艾德蒙觀察站。”.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