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段寒之這個超速駕駛的壞毛病徹底改掉之前，華強(qiáng)替他進(jìn)過好幾次看守所，連執(zhí)照都被吊銷了一次。

段寒之酒勁一下一下的沖著頭，剛才好不容易被壓制住的煩悶順著酒精卷土重來，他只覺得連心臟都在嘣嘣直跳。

順手打開音響，竟然還是早幾年的全金屬狂潮，雖然沒想到張大偉那廝還挺懷舊，但是節(jié)奏強(qiáng)烈曲調(diào)昂揚，段寒之順手就給開到了最大聲。

剎那間奔馳小跑車在夜色中化作一道銀色的閃電，全金屬狂潮的巨大電子音轟然作響。段寒之眼睛緊緊的盯著前車窗，打著方向盤的手指發(fā)抖，脈搏一下一下飛快的沖擊著血管，幾乎整個手背上都要爆出青筋。

時速一百……一百一……

車速越來越快，一百二，一百三……

停下，應(yīng)該停下了！

段寒之心里模模糊糊的閃過這個念頭，但是一下子就被一個猛烈轉(zhuǎn)彎拋飛出了腦海。

他意識到太快了，想踩剎車，但是酒精麻痹了他的身體知覺。

一切都只發(fā)生在剎那間。一輛越線駕駛的honda突然從側(cè)邊切過來，那零點一秒之間段寒之甚至看見了對方車?yán)飵讉€醉醺醺打鬧著的美國年輕人。

他想踩剎車，但是腳一下子竟然完全沒法踩下去。

很難說段寒之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到底感受到了什么，拍了十幾年電影，這是他第一次那樣親身感受到什么叫做慢動作回放。他看到那輛越線的honda漸漸接近，他看到那幾個年輕人在車?yán)锕笮Φ纳碛埃踔量梢愿杏X到兩輛車即將相撞，連一厘米一毫米的接近都感受得到。

他的時速是一百五十公里每小時，而對方不少于一百二。

一旦相撞，車毀人亡！

深夜的高速公路上，車胎猛烈摩擦地面導(dǎo)致的尖利刺耳的剎車聲傳出很遠(yuǎn)很遠(yuǎn)。緊接著一聲巨大的轟鳴，因為相撞導(dǎo)致的震顫猛烈搖晃著高速公路的鋼鐵扶欄。奔馳小跑車的車頭深深鑲嵌進(jìn)了護(hù)欄中，半個車身扭曲變形，幾乎整個擰成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危險形狀。

在相撞的前一剎那，幾個在車?yán)锬弥【聘杀哪贻p人都猛地反應(yīng)過來，然后眼睜睜的看著那輛小跑車急速踩剎車，因為速度過快剎不住，導(dǎo)致方向扭轉(zhuǎn)，一頭撞到路邊上。這一切就像個慢動作的噩夢，他們先是鴉雀無聲，然后猛地尖叫起來：“撞車了！”

“上帝啊！打救護(hù)車！”

“救命！救命！”

……

在昏迷過去的剎那間，段寒之的眼睛還殘留著一點光感。他隱約看見那幾個美國年輕人跳下車，向他的方向狂奔過來，還有人在拼命掏出手機(jī)打電話。

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在相撞的剎那間氣囊猛地彈出來，以巨大的力道把他緊緊反彈在椅背后，形成了一個緩沖的保護(hù)膜。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不知道哪個汽車零件突刺出來刺穿了他的腹部，這個保護(hù)膜讓他無法移動，甚至連抬手堵住出血口都做不到。

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熱量被汩汩流出的鮮血帶走，慢慢的發(fā)冷，連最后一點溫度都無法保留。

段寒之閉上眼，奇異的是他心里十分平靜，沒有一點痛苦或悲傷。在那平靜之中稍稍有些淡淡的遺憾，他想起衛(wèi)鴻溫暖的手，還有他們曾經(jīng)充滿溫情的緊緊相擁。

……三十年人生須臾而過，榮華富貴過眼云煙，功名利祿轉(zhuǎn)瞬散盡。他最后留在腦海中的，竟然是那天臨走時回頭一望，衛(wèi)鴻溫柔的微笑的臉。

關(guān)靖卓連趕著幾場會議要開，中途在辦公室里桌上俯著小憩，突然就像是被電打了一樣，猛地一個激靈坐起身。

一陣難的心悸緊緊攫住了他，完全沒有來由，就這么突然而然的一下子心臟狂跳，難的悲傷和絕望。

窗外還是正午陽光，金黃燦爛，關(guān)靖卓坐在大落地窗辦公室里，卻像是突然被整個泡在水中，剎那間有了窒息的感覺。就像是氧氣漸漸流失一樣，生命中什么東西被抽絲剝繭的一點點抽走，而他卻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你怎么了？”郁珍關(guān)心的問。

“……沒什么。”關(guān)靖卓淡淡的道，也不再看她，頭也不回的轉(zhuǎn)向了電腦。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