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吳玉嵐抬起微微豐腴的臉，“外婆，您不能將小六帶回來。”

吳媽懶得搭理她，繼續扒飯。

“外婆！”吳玉嵐道：“小六她現在已經在京都那邊讀書，口音也開始像京都那邊。只要讓她繼續待在心園，陸家會給她安排一個好前程的。”

吳媽瞪她，反問：“如果孫家的人又找她麻煩該怎么辦？你闖了禍，招惹了麻煩就一走了之，躲這兒不回去。你小妹才幾歲，就得幫你承罪過！再說了，小婉他們沒欠小六，犯不著一直幫我們養著小六。”

“外婆！”吳玉嵐道：“這只是暫時的。等我生下孩子，很快就會帶著孩子回去。等我在京都立足了，就將妹妹們一一接過去。我也會接您過去享福——”

“不用！”吳媽打斷：“我自個在這兒能活得好好的。靠你出賣色相給人家生私生子讓我們享福，還不如讓我活活餓死！我們幾個不是沒跟過你，特意留在那邊住了十幾天。那些日子是怎么過的？啊？天天躲屋里不敢出門！吃得好又怎么樣？出門就得躲著人，不然就得被人戳脊梁骨！”

吳玉嵐的眼神躲了開去，低聲：“您別生氣。等小六病好了，一定要讓她繼續留在京都。那兒環境好，機會也多。”

“我沒臉皮求少爺了。”吳媽搖頭：“我只是陸家的傭人，不是他的親人。他能給錢讓我養老，我已經是感恩戴德。我不能整小六在那兒拖累他和小婉。”

“怎么會拖累！”老三辯駁：“小六都十二歲了，能幫他們干一大堆活兒來著。”

吳玉嵐哀求：“外婆，您一定要讓小六留下。我接下來一定會讓幾個妹妹轉學去京都，以后全家人都留在京都。外婆……我求求您了。”

吳媽幽幽嘆氣，道：“在我看來，人可以窮，但不能貪別人的。我只是陸家的傭人，該有我自個的自知之明。”

“不差一時半會兒。”吳玉嵐解釋：“小六之前連續轉學，功課不停落下，已經跟不上三年級的同學。京都的教學環境好，李師傅也經常幫小六輔導。她能生活在心園，以后從心園走出去，她的社會地位能比同齡人高上許多。”

說著說著，她禁不住掉下淚水。

“外婆，我們自小在山里長大，吃不飽穿不暖，吃盡了各種苦頭。直到后來我們搬下山住，有您的供養，我們才總算能吃飽穿暖。來到這邊后，有您的照應，我們雖然辛苦，但還是能勉強果腹，妹妹們也能有書讀。”

“從山里的懵懂無知，到后來去京都開了眼界，我才意識到以前山里的日子是多么的苦。同樣是人，有的人一出生就是城里的高貴人……我們卻是連牛馬都不如。”

“外婆，我之所以努力往上爬，就是不希望妹妹們以后都嫁進山里苦一輩子。我們已經從山里走出來了，還能在京都過日子。我們的下一代一出生就是城里人，他們也能成為高貴人。”

“我們只是想過得好一些，追求更好的生活……我們沒錯啊！外婆，為了小六的未來，您哪怕是跪下去求陸子豪——也只是一個膝蓋的事。可對小六來講，那就是她的一生啊！”

“外婆，京都不是普通的縣城，是全國最好的城市。我們如果幾姐妹都能在那邊落戶，嫁給那邊的城里人，我們的孩子一出生就是京都本地人，擁有那邊的戶口。這是很多人奮斗幾輩子都可能爭取不來的！”

吳媽有些動容，卻仍忍不住責備。

“這兒是縣城——也是城市。人可以追求，可你太貪了啊！”

“外婆，您就聽大姐的嘛。”老三悶聲：“小六她也很喜歡京都。她在那邊有同學，還能住那么好的園子。這邊是不差，可跟京都那邊……根本沒得比。”

老二想了想，冷靜分析：“外婆，您先不要煩惱。小六的傷情還不知曉，還得您去幫忙照顧。小六要不要留下，還得看她的意思，還有心園那邊主人家的反應。”

“……先去了再說。”吳媽嘆氣道。

老五紅著眼睛，問：“外婆，媽媽她真的不要我們了嗎？以前小六生病，媽媽都會抱著她哄。”

“別提那個騷|貨！”吳媽氣呼呼：“她將你們一個個丟下，跟那個二流子跑省城去了！她如果還要你們，怎么不找過來？！這兒她不認得？啊？還是她不認得我和你們？啊？”

幾姐妹都沉默了，不敢再開口，默默埋頭扒飯。

隔天，吳媽就匆匆坐火車北上。

兩天后，火車總算到站。

她尋了人力三輪車往市區去，直接來到心園的門口。

開門的人是小蔡，連忙迎了她進去。

吳媽的精神有些憔悴，顫聲問了小六的情況。

蔡山花答：“您放心，小姑娘今天早上出院了，沒得啥大事。”

吳媽驚喜笑開，高懸的心總算放下。

可能是奔波勞累的緣故，也可能是一時激動，竟突然眩暈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