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又道:“還有,閣下這病需要臥床休養,切莫太過勞累傷神。”
“這……”書生苦笑,“馬上就是縣試了,怎敢在這時候松懈下來?多謝大夫提醒,小生會多加留意。”
那書生告辭離開,薛仁湊上來看秦昭記賬本:“你怎么不給他多加一味黃芪,那樣不是效果更好么?”
秦昭道:“成色好的黃芪價格昂貴,而普通的藥效沒這么好,我給他折中換了幾味藥。”
他看出那書生家境貧寒,開藥時避開了太過昂貴的藥材,這新換的一副藥算下來,與書生原本要開的藥價格竟相差無幾。
既考慮藥效,又考慮價格,果真是秦昭的風格。
薛仁笑了:“幸好你不是開醫館的,要都像你這樣,還怎么賺錢?”
秦昭:“總不能賺虧心錢。”
薛仁聽了這回答,似乎挺高興,悠悠嘆道:“你和我那乖孫兒倒是同類人,阿易也這樣,將鋪子里藥材價格壓得全城最低,總說能幫到人就好,不圖賺錢。”
“幸好他父母給他留了不少祖產,否則,他可怎么活得下去?”
秦昭想起先前景黎跟著阿易去鎮上賣蔬菜的事,道:“阿易不缺營生的本事,心善之人必會有好報。”
“說得有理。”薛仁又道,“要不是你想考科舉,我非得把你留下收做弟子不可,你這天賦和秉性,不當大夫著實可惜。”
他頓了頓,笑著問:“不然你再考慮考慮?在這縣城里開家醫館,還愁養不活你家夫郎么?”
秦昭動作一頓。
要是半年前薛仁對他說這話,他多半就答應下來,可是現在……
秦昭搖搖頭:“已經決定之事,怎可半途而廢。”
“好一句怎可半途而廢,我真是太喜歡你了。”薛仁郎聲笑道,“那便祝你早日高中,日后位極人臣,可別忘了老夫的功勞就好!”
秦昭眸光微微閃動,低聲道:“自不敢忘。”
薛仁道:“行了,鋪子留給我照看就成,尋你家夫郎去吧。”
“這……”
“快去,別啰嗦。”薛仁擺了擺手,開始趕人,“看你這一上午心不在焉的,留下你也沒意思。而且這會兒他們多半已經買了不少東西,你就當去幫他們搬搬東西。”
秦昭沒再推辭,向薛仁道了謝,離開藥鋪。
“……景黎,我走不動了。”阿易拉了拉景黎的衣袖,小聲道。
景黎這一上午精神極好,拉著阿易在集市上來回逛了幾圈,買了許多年貨。阿易體力本來就不如尋常男人,連著逛了快兩個時辰,終于撐不住了。
景黎這才想起來雙兒體質較差,忙道:“正好我也累了,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路邊恰好有家小食攤,二人走過去,把買來的年貨放在桌上。
“這家餛飩很好吃的,我和薛爺爺經常來。”阿易道。
“是阿易來了啊。”攤主探出頭來,見了景黎,揶揄道,“喲,今日還帶了情郎?”
“不、不是的!”阿易臉頰瞬間紅了,“只是普通朋友,而且他有夫君了……”
“抱歉抱歉,誤會了。”
攤主不再多說,爽快道了歉,又道:“今日想吃什么,還是餛飩?小碗八文,大碗十五文,免費送熱湯。”
景黎和阿易對視一眼,異口同聲:“要大碗的。”
阿易是這兒的熟客,攤主給二人下了滿滿兩大碗餛飩,盛在熱湯里端上來,還撒了點蔥花點綴,叫人食欲大開。
餛飩皮薄餡多,軟糯鮮香,一口下去濃郁的湯汁在口中爆開,四肢百骸都暖起來。
二人最后連湯都喝得干干凈凈。
景黎吃飽后精神又恢復不少,偏頭問:“阿易,你現在還累嗎?”
吃飽了就開始犯困的阿易:“……”
他看著景黎神采奕奕的模樣,忍不住問:“景黎,你今天是怎么了,好像……有點奇怪。”
景黎眨了眨眼:“我怎么啦?”
“就是……”阿易欲又止片刻,抬手在景黎額頭碰了碰,溫度微涼,沒有發熱。
阿易收回手,斟酌字句道:“好像有點……太精神了?”
他這話說得足夠隱晦,景黎這已經不是太精神了,根本就是亢奮過頭。
哪有人用一上午把集市來回逛個兩三圈的?
這人到底從哪來的精力啊!
景黎聽他這么說,也覺得自己今天有點反常:“我今天早晨醒來就這樣,感覺精神特別好,很想發泄出來似的。”
阿易擔憂道:“要不要回去讓薛爺爺把把脈呀?”
“精神好又不是生病,這有什么關系?”景黎不以為意,起身拉了拉阿易的胳膊,“好阿易,我還想去城西逛逛呢,我們不是還沒買到薛爺爺要的煙草嗎?”
阿易虛弱道:“我再歇一下,就歇一下……”
景黎幫他按了按肩膀,彎下腰小聲哀求:“好阿易,我一會兒請你吃糕點好不好?走嘛,這還沒到中午呢——”
他話音剛落,忽然感覺有人捏住他后衣領,像拎小貓似的將他拎起來。
景黎抬起頭,秦昭站在他身后,右手還維持著拎著他衣領的姿勢。今日天邊難得出了太陽,秦昭這樣居高臨下看過來,俊美的五官由于逆光看不真切,眸光平靜無波。
景黎吞咽一下。
阿易也跟著心虛站起身,卻聽秦昭道:“你回去吧,我陪他逛就好。”
于是,阿易便在景黎哀求的目光中,拎著他們上午買的大包小包的年貨,迫不及待而又如釋重負地跑了。
景黎:“……”
餛飩攤上好一陣寂靜無聲,景黎摸了摸鼻子,小聲道:“我剛才與阿易鬧著玩的,你別生氣。”
“我知道,沒有生氣。”
秦昭幫他整理攏了攏衣襟,眸光垂下:“魚鱗露出來了,你自己沒感覺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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