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門家里人知道嗎?”
洛棠點頭:“知道的,我剛剛說我出去透透氣,很快回去?!彼砩纤露紱]換,就披了個外套,仙碧豪庭里安全得不行,所以也沒人會懷疑她其實是出來幽會男友的。
“透透氣,結(jié)果腫著眼睛回去?嗯?”蘇延捏著她的臉:“你要怎么解釋?”
“我怎么解釋都”洛棠被他一說,突然想到自己每天回家都不能超過九點,去他家住還得偷偷摸摸的這檔子事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我已經(jīng)是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出個門見男朋友又有什么不能說的!大不了回家告訴他們真相!我沒透氣,我就是出來約會了!??!”
蘇延看著她撅著嘴不服氣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嗯,那就告訴吧。”
洛棠說完那一通話,隔了幾秒鐘才反應(yīng)過來。
她說的話已經(jīng)不自覺地恢復(fù)到跟平日里聊天時候一樣的語調(diào),除了哭腔明顯,情緒都好像被調(diào)動起來一點兒。
他是怕她難過,故意說這些轉(zhuǎn)移話題嗎?
他是在安慰她嗎?
洛棠沒想到,聽完他回憶了一遍那種過去,自己反而是被安慰的那一個。
她看著蘇延嘴角還沒有完全消失的笑意,看起來溫暖又好看,突然間鼻端一酸,一下子又忍不住了。
“蘇延,你都不難過的嗎?”
“”
蘇延一愣,看著剛才好不容易情緒有所好轉(zhuǎn)的小姑娘,眼睛里又迅速聚集起晶瑩水珠,順著她的臉頰一滴一滴地往下滑。
他松開她的下巴,“嗯?”
“可是怎么回事,我真的好難過啊”小姑娘嘴唇微抖,聲音也抖得厲害,“其實那年找到你的家,聽完你鄰居說的話,我當(dāng)時就猜到你可能是家里出事,父母出事,跟別的親戚去別的地方住了他們說你走得很急什么的,但我沒想到”
她說不下去了,吸了吸鼻子,“好討厭,太討厭了,你那個爸不,那個人渣?!甭逄囊贿吙抟贿吜R:“他要是還活著,我要把我這輩子聽到過的臟話全都罵給他聽,他打過你哪里,我要加倍還給他真的,這種人竟然也配做爸爸,簡直,簡直”
她還沒說完,沒能說下去,就被摟進(jìn)一個懷抱里,腦袋被摁在他的肩上,眼淚順著淌進(jìn)他的衣服里,濕漉漉的一片。
洛棠就這么安安靜靜地靠了一會兒,兩人一時間都沒說話。
等她的呼吸漸漸平復(fù),才聽到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他對我做的那些事,最多讓我憎恨他。可他還在做傷天害理、危害無數(shù)人的事情。”蘇延說,“我不難過,現(xiàn)在想來,我也不后悔。再重來多少次,我依然會告發(fā)他?!?
“如果他去坐牢,被判刑,我都覺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我會生這一場病,會受這么大的影響,只是因為”
蘇延頓了頓,聲音低了一些:“我的確從來沒想過他會當(dāng)著我的面跳樓,選擇自殺?!?
而且還留下了那樣一番話。
蘇延也不是完全忘了小時候的時光,那段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時光,那段蘇明煒對他很好的時光。
再怎么告訴自己,這樣做是對的,他是罪有應(yīng)得的,但也的的確確是他送他去死的。
當(dāng)時被噩夢纏身的時候,蘇明煒日日夜夜在他腦海里說,你殺了我,你該償命。
蘇延有了自殺傾向,不是因為他覺得他該償命。
他不后悔,但真的太累了。
他只是太累了,只要一想到將來要背負(fù)這樣的過去活著,他就覺得,倒不如一了百了。
懷里的人微動,蘇延垂眸,一下子對上洛棠睜大的眼睛。
她從他的懷里掙脫出來,正視著他:“你之前也說了,你在家里找出來的量都夠他后半輩子都在里面呆著,誰知道他已經(jīng)弄的又多少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她的鼻音很重,但沒有哭,“他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么,怕坐牢,怕量刑,所以才畏罪自殺。”
洛棠頓了頓,像他剛才做的一樣,伸出雙手捧著他的臉,一字一頓地說:“蘇延,他的死跟你一點兒關(guān)系都沒有,他違了法,害了人,他該死,你做得對?!?
“”
這么多年以來,他一直藏著這件事,也就只有當(dāng)年幾個人知道。
除了最開始幫他治療的心理醫(yī)生,他在回國之后,就算在面對心理醫(yī)生也從來沒有把事情始末說出來過。
更別提,會有人跟他將講,“跟你無關(guān),你做得對?!?
蘇延喉結(jié)滾了滾,感受著她指尖的溫軟,莫名有些哽咽。
他眨了眨眼,眨掉酸澀,湊過去親了一下她紅腫的眼皮,啞聲道:“嗯,我知道?!?
頓了一下,他又湊過去吻住她的唇,帶著眼淚的咸味。
唇齒相貼,他近乎呢喃地說了一遍,“我知道的,寶貝?!?
像是說給現(xiàn)在的自己,也像是說給曾經(jīng)的自己。
他做的選擇,他選擇活著,他為了這個女孩堅持下來的這些年。
他知道,他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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