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陣雷響,那句話說完之后,噼里啪啦的雨打聲總算是砸了下來。
素嬤嬤那張蒼?的臉上一閃而過的皺了皺,可看了眼依舊跪在佛堂面前的人,眼簾微微合上到底還是選擇了什么都不說。
“這個天還在下雨,不出兩個時辰,外面的人只怕是要活生生的凍硬了。”素嬤嬤聽見聲音,身子往旁邊閃了閃。
遠處,太子妃扶著丁香的手走了進來,漂亮的一張臉上肉眼可見地泛著幾分薄怒。她從晌午過來開始,皇后就讓她坐了這么長時間的冷板凳。
從天亮坐到了天黑,這么長時間來不聞不問,卻也不讓離開。
姑母這些手段,陸靜好其實是了解的,至少從她嫁到東宮開始,每每只要有丁點兒的不如意,等待她的便是這些。
皇后慣是會使這類心理戰術,不與你說話,不加以提點,只冷著你讓你自己去猜。你做錯了什么,哪里不如她的心意,讓你自己一點一點分析。
長時間的冷靜之下,細枝末節的,就算是沒錯你也會變得有錯。
“我是沒管理好后宮。”窗外噼里啪啦的雨打聲傳來,敲打木魚的聲響緊跟著一下一下地加快了。陸靜好手指著外面,聲音又加大了一些:
“那外面的人呢,再這樣下去,人就??死了。”
她在屋子里坐了一下午都是這樣的難熬,外面還在刮風下雨,不讓人進來豈非是在殺人?陸靜好深吸了口氣,她來的時候洛長安就在廣陽宮門口了。
“你激動什么?”
木魚敲打的聲音漸漸停了下來,皇后扶著素嬤嬤起身,眼神卻是牢牢地盯著太子妃:“你與這洛家小姐毫無恩怨,你倒是好心還與旁人說話。”
她只是不想人死!
再不喜歡,也是條人命,?況……陸靜好猶豫了一會兒才??:“恒親王十分喜愛外面這女子,淑貴妃還沒扳倒,姑母不應該激怒恒親王才對。”
太子與恒親王并未成為仇敵,若是因為一個洛長安反目成仇,只怕是得不償失。
陸靜好一臉的擔憂,皇后卻是先凈了手,拿著玫瑰精油仔仔細細的涂抹在手上,手心手背與指尖一絲一毫都不錯過之后,她才回了她:“優柔寡斷,難怪小小一個東宮都任由下面的人爬到你頭上來。”
陸靜好還??說話,皇后卻是又道:“斬草除根,對于不喜歡的,礙了眼兒的,除去了便是。”
“姑母……”陸靜好還想再說,皇后卻眼神一閃,直接往她臉上看去:“如今那位元承徽懷了身孕,你倒是厲害了,嫁入東宮八年都無動靜,是想等著日后讓那些庶子庶女們喊你做娘?”
陸靜好忐忑了一下午的事如今總算是被皇后說了出來,被這輕飄飄的幾句話羞辱得沒了血色。
“我……”她來的時候就知道,這事兒瞞不過去,早晚都是要面對的:“我……我也不想。”她如?會想?元承徽懷孕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比誰都不想,這?上有旁人懷了太子的孩子。
“不是自己肚子里出來的,始終隔著一層肚皮。”皇后垂下眼簾,漆黑的眼簾之中一閃而過的冰冷:“再怎么養都不會跟自己親。”
太子妃的眼神看過去,皇后才輕聲??:“所以,陸家要有自己的血脈。靜好,你一直不愿意,但為了陸家,這太子妃之位你只怕是要騰出來了。”
窗外,狂風大雨傾斜而出,‘轟隆’一聲雷響打下來,照在窗上,太子妃那張臉血色一點一點褪盡。
近幾年來,皇后這句話說得太多,十回里面七回都是說的這個,說實話,陸靜好已經聽得太多了。太子聽了不當一回事,她聽了之后也是一樣。
皇后也是罵過,打過,扇過巴掌,但……從來沒有哪一次,讓她這樣地緊張與害怕。說個好笑的,皇后這句話說出來甚至還帶著笑意,語氣也是溫和。
可偏偏,卻是讓她從心底里,骨頭都泛著寒。
“我……我知道了。”喉嚨一滾,余下的話她到底還是沒出口。
她不是不愿意了,如今……是太子不碰她了。
太子妃出了正陽宮門口,天色已經漆黑一片。洛長安推著輪椅坐在那兒,已經被淋的渾身濕透。
斗篷上全是雨,精致昂貴的孔雀羽浸透了雨水,黏在身上又厚又重,刺骨的寒冷從四周的風,迎面而來的雨水,還有面前那道緊閉著的門上傳來。
面紗黏在臉上,薄薄的一層掩蓋不住臉頰上的疤痕。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也開始瑟瑟發抖,不是凍的,而是疼的。
冷風與雨水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她身上,她被捧在手心中多年,太久沒受到過這樣多的委屈。凍得快沒知覺的時候她在想,??不就這樣死了算了。
眼睛一點一點閉上,洛長安已經快要暈死過去,開門聲傳來,直到腳步聲靠近,她才緩緩地虛弱地睜開眼睛。
“將人送回去吧。”
宮女撐著傘,太子妃站在長街之下,轉身的時候到底還是往洛長安那瞥了一眼:“再這樣下去,人都僵了,得了個鄉君之位又有什么用?”
“主子已經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之一了。”宮女在身側,討巧的說著好聽的話:“主子當然不懂這一步步爬上來的艱辛。”
有的人出生下來就比旁人要低人一等,為了過得好,自然是會奮不顧身,為了半點的機會拼命地往上爬。
陸靜好自打出身就是天之嬌女,她如?會懂這些?
搖著頭,她撐著油紙傘一步一步往東宮中走去。她是不懂這些,但她卻是知道,她自打出生就是金尊玉貴,那這母儀天下的寶座自然也還是她的。
她一路挺直了腰桿,可直到回了東宮面上的表情才算是破裂成了碎片。
“你說什么?”
一字一句,幾乎算是咬牙切齒,太子妃狠狠地咬著牙:“殿下還是封了她作良媛?”
元承徽懷了身孕都沒?她晉封,殿下卻親自過去給她戴吉冠。這么??年,就沒見殿下對誰這么上心過。
太子妃膝蓋一軟,面上再也堅持不住,直接砸在了軟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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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玉堂幾人在太子殿下的書房算是相談甚歡。
宮門快關的時候,幾人才得以出門。玉簫跟在賀文軒的身后,一直低著頭不說話。前面,東宮的太監在前方帶路,賀文軒撐著傘扭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帶著幾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