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當然不會發生,我剛從里邊翻出來的。
我在門外又踱了兩圈,我悻悻地叉著手離開。
我的團長給了我足八個小時,不可謂不寬綽,可我和我父親斗了五個半小時的氣,剩下二個半小時我跟自己玩兒我是我知道的最晦氣的人。
我戳在禪達的主街上做一根樁子,街對面虞嘯卿的幾個手下真難得,他們大概在聚餐,張立憲、何書光、余治和李冰四個剛吃完飯,從一家館子里出來。他們比我們有錢,湊湊份子就在館子里吃得起飯。作為老大,張立憲還是永恒的在那里扮演著玉樹臨風,何書光就放肆得多,掐著余治的脖子,在搶后者嘴里叼著的一塊棒糖。我一直認為李冰是最陰鷙的,果不其然。他第一個看見我,并且第一個指出了我。
張立憲嫌惡地瞧了我一眼,他當然不會瞧得起炮灰團什么都穿混在一起的軍容。何書光一定是他們中最愛打架的,他把一口唾液飛過了半條街。我往后退了半步,彬彬有禮地讓半口唾液垂直地落在自己腳尖跟前。
何書光撓了撓頭,然后確定那是個巨大的侮辱。余治跑向一根棍子,被他一腳踢了回來可不,對付個瘸子哪還用得上任何器械?張立憲不屑于動,拿手指頭輕輕彈著永遠掛在腰上的一柄七九刺刀,盡管我從沒見過他使步槍但正過來的那三位一定夠把我好好收拾一頓了。
一輛卡車橫在我們中間,我等的人來了,阿譯坐在副駕座上,遲疑不定地看看那邊又看看我,好在不指望他,死啦死啦的吉普車從卡車后抄過來,他沒下車就沖我嚷嚷。
死啦死啦:“你待錯地方啦。”
我厚顏無恥地笑了笑:“我爹不要我啦。”
死啦死啦:“聽說你在城里有個女人?”
我只好瞪了眼多嘴多舌的阿譯,那家伙正瞧著虞嘯卿的精銳們發呆張立憲摘了何書光的眼鏡架在自己鼻梁上,讓那個近視眼的火爆小子也只好跟著走人,今天沒架打啦。
死啦死啦:“痛快?”
我伸了個懶腰:“痛快死啦就到手這么點?虞師座真大方。”
死啦死啦:“還有驚喜。”
我上著他的車,往那輛卡車上看了看,我沒能看出任何驚喜。
我:“那是輛卸了貨就要回去的卡車,又不是坦克。”
死啦死啦:“說不定咱們哪天就成了坦克團啦。”
我:“就算天上掉坦克下來,我還怕你被砸死。”
死啦死啦笑著讓司機開車,我們回祭旗坡。
我們小小的車隊駛過河上的小橋,這里是禪達人的洗滌和休憩之所,現在在洗滌的婦女和在水里撲騰的孩子中間,又加上了滿身瘡痍在其間望呆的傷兵。
我在車上看著一個眼睛受傷的傷兵,他呆呆地看著我們,我不知道一個人如何透過包得密不透風的雙眼看見外邊,但他在淺水里深一腳淺一腳向我們走過來,那樣子好像他沒有兩只眼睛還能去西岸再大戰三百回合似的。
然后他摔倒了,爬起來。抓著一條繃帶憤怒地大叫。那種繃帶是清洗了以后還要給傷員再用的,他手上抓的那條從上游拖下來,足十幾米長,剛才纏住了他的腳。
我瞪著那個禍源,她從一大堆還沒洗完的繃帶中站起身來,忙著來解救這條她無心中網住的大魚。
我瞪著小醉。那傷兵聽見年青女人的聲音也就不再罵了,茫然地被他的耳朵指揮著眼睛。
我手忙腳亂地往車下跳,為了過橋車速和步行差不多,但是我跳不下去死啦死啦從后邊揪著我的皮帶。
我:“我要下車!我告假!”
死啦死啦:“不準假。我用得上你。”
我:“你存心的!”
死啦死啦:“看見啦,她看見你啦。威武一點。你丑態百出的。”
我知道我不好看,我們倆都在后座。我兩條腿吊在車外,屁股還在車座里掙扎著,像一把壞了的折刀。小醉看著我,我連忙掙起來,那家伙是只要我不下車就放手,我站直了,把著槍架,車就要上橋,她在橋下,我看起來很高大。
我:“我回陣地啦。我去過你家”
小醉:“我不做啦!”
我很啞然了一下:“什么?”
小醉:“我不做啦!我那天跟你說我做什么的,我跟你說就是我不做啦!”
我:“我我去過你家,你進院子的時候不要被嚇到!是我干的!”
小醉:“你聽懂了沒有?”
我:“我”
車上了橋就駛得快了,很快就把她甩在河那邊。我嘴上支吾,但還是那么英武地站著,向她揮著手因為她一直看著我。
死啦死啦坐在那,腳很欠地踢著我的屁股,豎著大拇指嘲笑我:“男人!”
我看也沒看,一巴掌揮過去,正著。他一腳回過來,正中我的下部。我表情木了一下,然后戳在車上。盯著小醉的身影,直到消失。
死啦死啦豎著大拇指笑著:“男人!”
我頹然倒在座位上,死死地抱著腹部,忍痛已經讓我忍到面部扭曲,但真正給我打擊最大的是小醉剛才的話。但她為了我做的,難道我要去告訴她:你把事情想得太天真了?
我只好抱著肚子對自己嘀咕:“不做了?她怎么活?靠洗洗刷刷嗎?怎么活?”
死啦死啦完全不管這個。他拍著我的肩:“看后邊!驚喜!”
我茫然地看了眼。另一輛吉普車從遮住它的卡車后超了上來,我這才發現我們這個小車隊是三輛而不是兩輛。那輛車上只有兩個人,而車后座上是他們堆得如小山一樣的豐富物資兩個美國人,一個上尉和一個中士。方向盤操在中士的手上,而他向我嚷嚷,他覺得有必要發表一下對方才事件的感慨。
中士(英語):“五個印度女人!像叢林一樣熱情!我用她們的地址跟你換剛才那女人的地址!”
我嘀咕著表示我的意見:“媽拉巴子。”
死啦死啦:“把這兩個媽拉巴子伺候好,老子還指望著從他們那弄點東西。”
而那位中士幾乎把車頂到了我們的車屁股,他熱情得像個瘋子,而他旁邊的上尉死樣活氣地看著。
中士(英語):“你身邊的長官問我,需要什么,我說,中國情人。”
我也斜著死啦死啦:“你說什么啦?”
死啦死啦:“挨咚漏。師里的人告訴我這樣回他們就好啦。可你不行,翻譯官先生。”
我悻悻地罵道:“媽拉巴子。”
我的團座所說的驚喜,聯絡官阿瑟·麥克魯漢和軍械士阿爾杰·柯林斯。虞嘯卿無心為我們提供更多的物資,便發來了兩個滯銷貨充數。
柯林斯的車超過了我們他們開車總是又快又急然后毫不猶豫地上了一條岔道,我訝然看著他們開走。
我:“他們去過陣地嗎?”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