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藝美術廠陳廠長被許姣姣這直接的問題問得一懵。
她看向刁眉放在桌上的首飾盒,這是一件典型的螺鈿首飾盒,只是遭到了損壞,一半破舊掉漆,一半還保存的很好,保存完好的一面造型精美,色彩明快艷麗,可以想象如果這首飾盒沒被破壞,該是多華貴漂亮。
可是,這是一件典型的‘資產階級生活方式’的‘奢侈品’啊。
“你們到底是誰?”
陳廠長利眉皺起,眼神警惕。
在如今這年頭藝術品其實是很敏感的,稍不留神就容易被打成‘封建殘余’,就好比之前他們美術廠出產的一款屏風,只是用了‘才子佳人’的主題,立馬遭到了嚴厲的批判和禁止。
最后那款屏風直接被劈了給工人們拿回家當柴火用。
那樣好的紅松木,那樣好的手藝,全毀了。
好幾個老師傅被直接打擊得一蹶不振。
所以別看他們工藝美術廠的牌子還掛著,其實廠里的效益特別差,年后上面就有了消息傳出來,說是要把他們美術廠改成造紙廠。
就因為這事,陳廠長愁得幾天沒合眼了,剛才正在辦公室瞇上眼又被她爸給吵醒了。
還帶了這三人,這三人捧著個破舊的漆盒,問一些奇怪的話。
許姣姣見她這警惕的模樣,也猜到了美術廠目前的處境,就好聲好氣地把她們的身份還有省總供這單位給報了。
“實不相瞞,這首飾盒是我在廢品站撿到的,當時我就被上面鬼斧神工的技藝給驚艷到了。這首飾盒的底部有你們工藝美術廠的標志,所以我就找到了這里。”
許姣姣對陳廠長鄭重道:“我想請美術廠生產一批漆器物件,屏風,首飾盒,茶盤,不懼什么物件,只要是精美漂亮的漆工藝品,我都要。”
好飯不怕晚,好貨不愁賣。
擱另一個時空,這螺鈿首飾盒只要打上非遺、漆器的標簽,小小一個兩層210mm*105mm的盒子,掛到網上能直接賣到500—800不等的價錢。
關鍵那些網圖上的漆盒還沒有她撿到的這個做工一半精致講究。
這可是地地道道的非遺老手藝人打造出來的藝術品,能傳家的,她賣300塊錢一個,不過分吧?
許姣姣把價錢都想好了,哪知陳廠長拒絕了。
“不好意思許書記,您要的漆器,我們美術廠做不了。”
礙于是兄弟單位的人,陳廠長還是蠻客氣的,但客氣歸客氣,拒絕得卻很是干脆。
許姣姣一愣:“你是擔心賣不出去?不會的,我保證供銷社會收。而且如果第一批貨賣得好,我會和你們廠簽訂長久合作協議,給你們美術廠帶來源源不斷的效益,這樣難道不好嗎?”
陳廠長心動了。
好,當然好。
她一個當廠長的,圖的不就是想要廠子效益好嗎,這是她一直奮斗的目標啊!
但是,陳廠長苦笑著嘆氣,她對著許姣姣真誠的目光無奈。
“許書記,你能欣賞到漆器的美我很高興,但是,如今外面破四舊,咱們的漆器早就被打成了‘封建糟粕’,就是是供銷社愿意收購,也沒人敢買。甚至這些賣不出的東西還會成為攻訐美術廠和供銷社的武器,我不能連累你!”
原來是擔心這個事啊。
許姣姣對這個年輕女廠長的印象更好了。
她笑道:“放心吧陳廠長,我既然敢找上門,自然是有十全把握的。我可以給你保證,你們廠生產的漆器,不但不是‘封建糟粕’,還會成為國貨之光。”
接著陳廠長就聽見眼前的年輕女同志擲地有聲道:“這些漆器,我是要出口賺外匯的,誰敢說它是封建糟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