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進來時,正瞧見兩個背對著自己的身影——
一個高高瘦瘦、頭戴儒巾,另一個則身量有些嬌小,瞧著分明是個少年模樣。
明顯就是鄭乾和那個慶豐商號的少主了。
兩人也聽到了腳步聲,齊齊轉過身來——可不正是漕幫二當家張青,正大踏步而來?
看到張青那部標志性的絡腮胡,希和眼睛明顯一亮,卻又旋即黯然。
這是漕幫那個真的張青吧?可不是頂了張青名頭的沈承……
和沈承初次相見時,他的臉上卻也正是這般……
只相較于沈承而,張青身形無疑太過壯碩,哪比的上沈承俊秀挺拔?
正自失神,不防張青忽然站住腳,狐疑的瞧著希和:
“我們見過嗎?”
不怪張青有此一問,實在是這小子瞧著自己的眼神太過奇怪,似是開心,又似是失望,還有些難過,這般復雜的眼神,饒是張青這般性子粗獷的,也覺渾身不自在。
“沒有。”希和搖頭,坦然道,“只聽到二當家的名字,讓我想到一個故交……”
“你那故交也叫張青?”張青的語氣明顯有些揶揄——這小子,竟是想了這么一個蹩腳的法子來和自己套近乎。
只江湖兒女,最是不拘小節,重個名算什么?
說完也不再理希和,徑直沖鄭乾道:
“鄭秀才可是請也請不來的稀客啊,來來來,快坐快坐。”
相較于對待希和的態度,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二當家客氣了,”鄭乾回了一禮,卻是并不就坐,反是躬身沖著希和道:
“少主,請——”
已然徑直坐了主位的張青頓時嗆咳起來,瞧著希和的眼睛瞪得溜圓:
“咳咳……鄭秀才,你,你叫他什么?”
雖是打交道不多,可鄭乾的性子倒也知道些,最是桀驁不馴的一個,怎么可能給別人當奴才?還一副心甘情愿的樣子。
便是希和也有些啼笑皆非。心知鄭乾定是不忿張青對自己的慢待,特特站出來給自己撐場面的,只這般時候,倒也不好點破。
“少主啊。”鄭乾接的順溜的緊,似是覺得給張青的驚嚇還不夠,索性和阿蘭并肩站在希和兩側,又縮肩塌背,當真是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不瞞二當家,我之所以會入漕口做事,全是奉了我家少主之命。”
“他不是慶豐商號的少主嗎?我想想,好像是,姓周對不?什么時候和你鄭秀才扯上關系了?來來來,你先坐下,跟我說道說道……”
早知道慶豐商號和鄭乾關系尚好,可他們兩家的相處自己不是沒見過,那什么少當家自己雖不熟悉,那周明厚還是打過交道的,分明對鄭乾殷勤的緊,哪里有半分做人主子的意思?
“少主面前,哪有我的座位?”鄭乾卻是堅決不肯,聽張青提到周家,臉色便不大好看,“好叫二當家知曉,我們家少主并不姓周。至于你口中的周家父子,不過是少主豢養的奴才罷了,怎么敢和我家少主相提并論?”
“那慶豐商號不是周家的?”鄭乾真有些被驚到了——慶豐商號幾乎算得上是慶豐城的老字號了,手下好幾個鋪面,生意全都興隆的緊。
令得商鋪掌柜周明厚的聲譽也是水漲船高,慶豐商場上端的算是個人物。怎么鄭乾口中,那樣一個大能人,實際上竟是別人家奴才的身份?
更不可思議的是,眼前這個少年就是他的主人。
卻也并不懷疑鄭乾說謊——
這些日子已是領教了鄭乾的性子,雖是文人,倒也算條漢子。況且慶豐商號就在慶豐府,說這般謊話也沒甚意思。
這般想著,打量希和的眼神不免多了些鄭重——
有周明厚這樣厲害的屬下也就罷了,竟然連鄭乾都能收服,這小子還真有幾分道行。
不由多瞧了希和幾眼,卻是暗呼可惜——但看外貌,少年無疑當屬上乘,尤其是一雙眼睛,湛然有神,可惜白凈的面皮上卻是有著青紫瘢痕,令整張臉頓時大打折扣。
好在男兒立于世間,不須靠臉吃飯。
當然,這少年年齡還小,說不得鄭乾受人恩惠之下,說話夸大些也是有的。
雖是這般想,和希和說起話來無疑認真多了:
“想來那把刀也是楊公子所贈吧?倒是承情了。”
語氣雖是客氣了些,卻只字不問希和拜訪并送刀的原因——
那刀一看就是寶物,又有鄭乾這般自賤身份,對方想要的怕不是一般的庇護。
倒不知這張青還是個外粗內細的。更甚者還有些無賴——
一句承情竟是就打算收了這把刀。
怪不得能做上漕幫二當家的位子,臉皮也忒厚了些。只這般憊賴性子,也不知他們大當家怎么駕馭得了?
卻也并不就翻臉,反是淡淡一笑:
“未知這把刀的鍛造水平如何,二當家瞧著可還滿意?”
這小子倒是有些意思。張青眼睛瞇了瞇,倒也沒有故意貶低的意思:
“自然是極好的,倒不知哪家作坊,竟能煉出這般好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