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鳳羽珩寫的,送到了六皇子玄天風那頭,因為這封皮兒上寫了是給想容的,這才又轉送到繡品鋪子。
來送信的是玄天風身邊的隨從,進來之后將信遞給想容,一偏頭,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旁邊站著的玄天奕,不由得大吃一驚,怔怔地問了句:“四殿下,您該不會是從京城里逃出來的吧?”
玄天奕氣得一巴掌就往那隨從頭上拍了去:“逃什么逃?你有聽說逃難還要逃到這種地方惹人眼的嗎?”
“那您怎么會在這兒啊?”那隨從抱著頭一臉苦色,“誰不知道您被皇上罰了拘禁,別說京城,就是連府門都不能出,怎么可能突然出現在這里?”
“就是父皇讓我來的!”玄天奕沉著臉道:“鳳家三小姐是我的師父,師父都跑了,我這當徒弟的能不追著來么?不然誰教我手藝?放心,就這么跟你家六殿下說,他要不信就往京城里寫道折子問問,看是不是父皇點了頭讓我來的。哦對了,記得讓我那六弟到這頭來看看我,四哥來了,他怎么說也該有所表示才對。”
小隨從諾諾地點了點頭,再問想容:“三小姐看信中有什么要事嗎?要是沒有的話,奴才就回去跟殿下回稟一聲,要是有,奴才也跟殿下回稟一聲,好商量著辦。”
本來是挺平常一句話,可再看想容的表情,卻突然整張臉都垮了下來,一臉凄哀。玄天奕和小隨從都納了悶,不明白這是咋回事,玄天奕到是比較痛快,直接把那封信從想容手里奪了過來,然后看了一眼,隨口對那隨從道:“哦,沒什么事,死人了而已,鳳瑾元死了。”
那小隨從合計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不由得乍舌。鳳瑾元,那不就是濟安郡主跟鳳三小姐的爹么!雖然聽說關系不咋地,可到底是有血緣關系的,這突然就死了,難怪鳳三小姐這個表情。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勸,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到是玄天奕給他解了圍,趕著人到了門口,邊開門邊道:“回去就跟你們六殿下實話實說,讓他也不用惦記這頭,一切有我在呢。”說完,把小隨從一推出門,再砰地一聲把鋪子大門關好。
這封信總的來說是鳳羽珩在向鳳想容報喪,鳳瑾元和姚氏的死因,以及臨死之前的轉變,鳳羽珩到是很公道地描述了出來,不過并沒有表達自己任何觀點,而是讓想容自己去想,也是得看她對那個父親還有多少感情在。
玄天奕送走小隨從之后,默默地回到想容身邊,又默默地打發了跟著自己來的侍衛還有想容身邊的丫鬟。直到鋪子里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他這才開口道:“你要是心里難受,就哭出來,死了爹是應該哭一哭的,雖然你那個爹實在不怎么地。”
鳳想容也知道鳳瑾元這個爹不怎么地,但那到底也是她的父親,她想,自己是應該哭一哭的吧?情緒醞釀了老半天,再抬手往眼睛上抹一把,卻發現還是沒有半滴淚水掉下來。她無奈,面露苦色地道:“哭不出來,我是不是挺冷血的?”
玄天奕搖頭:“是鳳瑾元自己作成這樣的,怎么能怪你。不信你再寫信問問你二姐姐,問問她在鳳瑾元死的時候流沒流淚。”
想容苦笑,“肯定是沒留的,二姐姐跟父親的關系更僵一些,父親對二姐姐做的那些事,簡直都不配讓二姐姐再稱他一聲父親。不過也算他有些福份,臨死前還有二姐姐在身邊,原本我以前他跟姚夫人還有那個傅雅一起去了南界,就算是死,身邊都不會有個收尸的呢。”想容說著,又往那信上看了看,“二姐姐說他臨死之前番然悔悟了,可惜太晚,那樣的道理若是他早點明白,鳳家的日子也不會過成這樣。你不知道,其實鳳家以前還是挺好的,但那種好只限于二姐姐被送到西北之前,只限于姚夫人還是鳳家主母的時候。后來主母換做沈氏,就一切全變了。”
她長嘆一聲,心頭無數感慨升起,一時間,從她記事起,有關于鳳府的記憶悉數涌來,到是逼出了幾串淚珠。
玄天奕不太會哄勸哭泣的女人,依稀記得以前那步霓裳也在他面前哭過幾次鼻子,他是咬著牙忍,最后忍無可忍拂袖而去,卻始終不肯開口勸上一句。可是現在想容在哭,他卻忍不住抬起胳膊,用袖口把她的眼淚給擦了擦,還很是自然地說了句:“別哭了,都過去了,以后不就有好日子過了么!”
想容的哭法跟步霓裳不一樣,步霓裳那是一邊哭還要一邊撒嬌,一邊撒嬌還要一邊抱怨。想容就是在那里干坐著,身板兒直直的,沒有聲音,眼淚顆顆落下,像珠子,看似不動聲色,卻又格外的惹人心疼。
玄天奕覺得他是真的心疼了,卻又實在不知道還能怎么勸,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要不我給你唱首曲子吧?”
想容“噗嗤”一下笑了起來,因為鳳瑾元離世而引發的感傷也沖淡了不少。她無奈地嘆了口氣說:“我并不是傷心,只是血脈親情的原因,眼淚不自覺地就流了出來,是身體的自然反應,跟心情到也沒多大關系。可是不管怎么說,都要謝謝你,讓我不至于在得知父親去世的時候還是獨身一人,那樣才叫凄涼呢!”
玄天奕這才又笑了起來:“對嘛!我小師父就應該開開心心的,鳳瑾元活著的時候都沒給你好日子過,他死不死的對你能有什么影響呢?左右鳳家都這樣了,跟沒了也沒什么區別,依我看,不如把你娘親也接到這邊來,不是說鳳羽珩給你們備好了宅子么?接過來你們娘倆一起住,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