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瑾元做丞相十余年,那種優越感與自豪感已經在他心中根深蒂固,沒有那么容易就被摒棄掉。之所以在京城的時候過得那般渾渾噩噩,是因為突然一下子被摘去所有光環,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再加上被姚氏砍斷了命根子,整個兒人就帶了自暴自棄的想法,再沒了從前的自信。
本以為這一生也就這樣了,再無出頭之日,也不是沒想過翻盤,他甚至想過去扶植五皇子,利用鳳粉黛這層關系為鳳家日后再打算一番。可當時的他一沒錢,二沒權,就算有心扶植,人家也看不上。漸漸地,便收了這番心思。
但他心里一直是不甘的,所以,當元貴人那邊的人找到他,提出讓他帶姚氏一起前往南界,協助傅雅扮演個假的濟安郡主,為八皇子造一番聲勢,并答應他在事成之后、在八皇子登基之時,復了他左丞相的官位。官復原職,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鳳瑾元立即就同意了。
自從來了南界,一切都如元貴人當初許諾,這頭有人幫他安排好了院子,雖不及京都的老鳳府那樣氣派,可在蘭州這樣的地界也算是富貴有余。府上有下人,雖沒有老鳳府那么多,可足夠用。還有人已經在庫房里放足了銀錢,還給姚氏和傅雅備足了首飾,就連他的衣衫鞋襪都備得充足。甚至他書房里放著的茶,都是當初在老鳳府時喝慣了的白茶,也不知道是從哪里打聽到的他的喜好。
有那么一瞬間,鳳瑾元產生了錯覺,以為一切又重新開始了,以為他又回到了多年以前,那種已經遺失許久的自信被匆匆找回,他左相的架子就又端了起來。
季凌天這人很是圓滑,特別懂得投其所好,鳳瑾元愛聽什么他說什么,愛吃什么他就送什么,最近甚至琢磨著從南邊小國挑幾個妾室送進府來,讓這座目前顯得有些冷清的府邸迅速的熱鬧起來。只不過夫人蔣氏提醒他怕姚氏不喜,這件事情便暫時擱淺了去,只是鳳瑾元聽說之后卻一直惦記著,偶爾會跟季凌天偷偷問起。
對于傅雅的身份,外人不知,但做為八皇子的心腹,季凌天和夫人蔣氏卻是心知肚明的。特別是蔣氏,她跟鳳羽珩有過接觸,多少也了解了些鳳羽珩的性子,這會兒正跟姚氏小聲嘀咕著,大體的意思就是說傅雅目前還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像,應該再改進改進。
姚氏的精神狀態其實是有些混沌的,雖然在別的地方看不出來,但在女兒這件事情上,她始終堅信傅雅就是她的女兒,所以聽了蔣氏的話后還立即糾正對方:“這才是我們阿珩原本的樣子,京城里那個才是假的。女兒是我生的,我心里有數,我們阿珩不用改,她就是現在這樣的。”
蔣氏也沒了辦法,只得悻悻地笑笑,也不再提這個話茬。不過她在心里卻是思量開來,姚氏精神不好,那位假郡主可是精明著呢。這件事情跟姚氏說不通,她得空得去跟那假郡主提提。既然八皇子把這個差事交給了她夫妻二人,她跟夫君就得幫著鳳瑾元這一家三口盡最大的可能把戲演足。
季凌天攜夫人從鳳府出來時,鳳瑾元親自送到了門口,直到聽了季凌天大聲地說:“鳳相請留步,下官擔當不起!”這才心滿意足地回了府去。
待府門關起,季家兩口子上了馬車,蔣氏用帕子捂著嘴咯咯地笑出了聲兒。季凌天瞅了她一眼,“有那么好笑?”
蔣氏點頭,“可不是好笑么!老爺您這戲唱得可真是高啊,最后那一句鳳相請留步,妾身差點兒就繃不住笑了,虧了老爺還說得出口。”
季凌天攤攤手:“說不出口也得強迫著自己說出口,這是八殿下和元貴人交代下來的任務。鳳瑾元畢竟不是真正的丞相,就算把這一家三口給弄了過來,要是沒有人配合著作這場戲,搞不好他們三個自己就得露了餡。八殿下送來的信上不是說了,讓咱們盡一切可能的幫著鳳瑾元把當初當左相的感覺再給找回來,得讓他再次習慣于這個身份,只有他自己相信了自己還是左相,外人才能更信。他們三個過來,還不就是為了迷惑人心的么!要想迷惑住別人,就先迷惑住自己,這是八殿下說的原話。”
“可是將來八殿下繼承大統之后,真的能讓鳳瑾元再當左相?”
“不太可能。”季凌天說,“鳳瑾元哪有再當左相的本事,他當初起了勢不也是靠著姚家,如今的姚家不可能再幫著他。八殿下這么說不過是穩住人心罷了,當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