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風洗塵（下）

云京的夜不比北疆凄涼寒冷，反而熱鬧明亮，桃李木看著前面守城門的禁軍統領道：“都說云京的風水養得人知禮節、懂進退，可怎么偏偏到了林大人這里，就是這般無禮呢？”

轉而又厲聲呵斥道：“可讓我們將軍好等啊！”

隨著這句話落地，那禁軍統領額頭的汗水流得是愈發多了，他名張三，今年三十二歲，好不容易摸爬滾打多年當了禁軍統領，本以為能過上幾天好日子，可誰曾想到一天天的凈是這種事情。加上他本就生得胖，在這種高壓的環境之下便更是容易出汗，不一會兒身上的衣服就濕透了。

都道北疆人常年和北狄人打斗，身上沾染了不少北狄人的蠻橫氣息，顧家軍尤甚，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還有那位平月將軍，誰能想到，一年之前被云京顯貴們看著笑話的小姑娘竟然真的斬殺了北狄狼王，讓北狄主動投降。

她如今倒是位高權重，讓人動彈不得，難為的便是他們這些小嘍啰。

林大人也真是的，平日里素愛遲到也就罷了，怎么今日也遲到？但這些話，張三只敢在心里說，他是萬萬不能說出去的，眾人皆知，左相龍章鳳姿，但卻賞罰分明，行事狠辣，若是稍有不慎，自己努力多年攀上的職位丟了事小，只怕這小命都要丟在這里。

本以為平月將軍進了城門一切都好說，誰料她竟然端坐在這塊，不動。

還揚自己于大旸江山有功勞，讓左相和皇上親自去接。

唉，真是難為死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了！

“將軍莫急。”張三恭敬道：“左相已經到來的路上了。”

烏雅此刻又悠悠道：“邊疆苦寒，不比云京，我們兄弟都是跟著將軍出生入死刀光劍影的兄弟，自然見不得將軍受委屈，冰湖之上，將軍一人截殺狼王，解決了困擾大旸數十年的心頭大患，怎的還經不起當今圣上親自來接的殊榮？素來聽聞左相權高，今日一見果真如此。文臣武將同朝為官，將軍還沒回朝廷呢，就被我們的林楚堯林大人這般輕賤，且不說大人如何想，就是我們顧家軍都是萬萬接受不了的。”

張三汗如雨下。

桃李木和烏雅卻是一笑，顧南卿交代了，怎么張狂怎么來。

自從平月將軍進城，這城門口就圍了許多人，若不是張三派手下在一旁維持秩序，只怕這里早就亂做一團了。

眾人對顧南卿的評價褒貶不一，有說她巾幗英雄驍勇善戰的。

也有說她不知廉恥拋頭露面的。

更有甚者，連帶著她之前在云京的那些不好的名聲一起翻出來罵的，說她惡習難改，是個壞種，不然也不會殺了那么多人。

非議聲此起彼伏，轎子里的顧南卿聽得真真切切。

“卿卿，不在乎？”

墨塵翎坐在她身側，聽著這些難聽的說話聲攥緊了拳頭，而這些謠的當事人此時此刻卻靜靜坐在這里，自顧自地摩挲著金羽衛的天兆令牌。

顧南卿道：“公道自在人心，是非一事，最難評說。”

“旁人怎么說是旁人的事，我做好我自己就好了。”

“流蜚語可以害人的背后是權利，他們不過也是受人蠱惑而已，未知事情全貌罷了。”

“更何況，我若是同他們計較，這留里定要多一條我恃才傲物、擁兵自重、殘害百姓了。”

顧南卿說得輕巧，滿不在乎的模樣，墨塵翎卻掀開簾子將那些人面孔一一記下，道：“但他們這般樣子，著實太丑陋了。”

“實在是惡心。”

顧南卿喃喃道：“天兆令牌，不知還能不能召回在云京的金羽衛。”

墨塵翎道：“云京的金羽衛，多數都被林楚堯尋到了。”

“少數也在四處躲藏。”

顧南卿皺了皺眉：“他林楚堯手下，也有能跟金羽衛抗衡的暗衛嗎？”

墨塵翎思索片刻后道：“我曾經也想過這個問題，據探子來報，是有的，林楚堯手下有皇帝的潛龍淵。”

潛龍淵三個字一出，就算是顧南卿，都臉色一變，“倒是沒想到，他竟然有這么大的本事，能將陛下的潛龍淵都騙走。”

就在二人議論之際，轎子外忽然傳來一陣聲音，“皇上駕到——左相駕到——”

百姓們跪地一片，齊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透過晃動的轎簾，墨塵翎看到了那兩道明黃色的身影。

一人正是穿著龍袍的墨祁羽，他此刻眼底一片青黑，看起來很是虛弱，走路都需要杜全攙扶。

而另一道，也是林楚堯，他筆直地站在那里，向桃李木和烏雅問好：“桃李將軍，烏將軍。”

按照他的情報來講，認識桃李木和烏雅并不奇怪，而后他則看著轎子道：“平月將軍。”

“還有一位，是靈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