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后天氣轉涼。
學生社團的事情開始變多,蕭致好幾次忙到挺晚才回去。到校門要路過一條商業街,傍晚,蕭致路過時被旁邊的爭吵吸引了視線。
之前方協布置那工作室,掛的破牌都被人拆下來了,幾個穿工裝的男人站在哪兒:“不行,說好了今天搬!”
方協站在原地,脖子青筋綻起:“不都說了過幾天嗎?”
“前幾天推說這幾天,今天已經是最后期限,沒交房租就得搬!你說你一個學生,怎么一點兒臉皮不要?”
“……”
說完,工裝男進去,抱著一只裝著電腦的紙箱出來:“我放在門外,你自己搬走!”
方協跟瘋了似的:“干什么!干什么!我允許你們動我東西了嗎!”
“你讓開!”
吵鬧聲越來越大。
蕭致拎著書包,往那邊過去。
前段時間方協邀請他入伙,他還是沒入,沒想到有一段時間沒見,方協竟然連工作室房租都付不起。
蕭致走近時,方協正跟工裝男拉扯在一起,他人瘦,被推開后又拼命撕扯上去,想搶下那個箱子。
眼看要發生肢體沖突,蕭致順手拽著他衣服一勾,拽回來:“干什么?”
“……放開我。”
方協用力甩開他。
工裝男轉頭,瞧著挺面熟,是學校的裝修隊大叔:“哎,你是學生會的同學吧?來得正好,勸這位同學趕緊走。我們也是拿錢辦事,再不走,延誤工期要扣我們的錢!”
“……”
蕭致拽著方協的衣領,隔開距離:“旁邊有個奶茶店,你先把東西放進去,別訛人?!?
方協直直瞪著他。
蕭致瞥他,沒忍住扯了下唇:“你的大項目呢?”
方協:“……”
方協繞開他,去拿地上的電腦:“煩死了!”
蕭致沒急著走,拿手機給諶冰發消息說稍微晚點兒回來,到旁邊奶茶店穩當當地坐下。
電腦往奶茶店搬。方協弓著脊梁,跟看稻田里秧苗長勢的農民伯伯似的,滿臉浮現出焦慮。
蕭致擰開礦泉水仰頭灌了兩口,合上瓶蓋,好笑:“被掃地出門了?”
方協回頭:“關你什么事?”
“不關我的事,”蕭致擰緊瓶蓋,抬了抬眉,“這不正好是副班長嗎,關心關心同學的心理狀況。你說你平時課也不來上,班級活動也不參加,我幫你跟導員溝通好幾次了吧?”
方協啞口無,抿著唇,直愣愣看著他。
蕭致隨意道:“工作怎么樣?”
方協憋了幾秒,在他身旁坐下:“虧了?!?
蕭致掠起眼皮:“說來我聽聽?!?
“……”方協滿臉不服,片刻才說,“做的購物頁面安全性不過關,實驗期投入使用被攻擊,泄露了部分客戶**,錢全賠進去了。我哥幫我擦完屁股,再也不想管我了?!?
蕭致頓了頓,倒不覺得很意外:“是嗎?!?
方協本事是有的,但太銳氣,也不聽別人的建議,前段時間劉思敏天天跟他吵架恨不得以頭搶地,蕭致隱約有些預感。
蕭致抓著礦泉水瓶,有一搭沒一搭叩擊桌面,抬眼:“現在有什么打算?”
方協:“能有什么打算?繼續干。”
蕭致:“可以。態度很好?!?
蕭致有一會兒沒說話,神色若有所思。
倒是方協大大方方一看他,似乎鼓起了勇氣,身體前傾:“兄弟,你不是創促部的嗎?我聽說學校南邊那片樓是包給學生的創業區,有沒有便宜可以占?”
蕭致直視他:“你說什么?”
方協舔了舔下唇,道:“那邊有空置的房間,我想申請大學生創業補貼,低價租兩間房。”
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盤蕭致門兒清,不過沒急著說話,似笑非笑:“那邊只剩幾間了,好幾個學院的同學都在申請,還在外面的商戶,打算改成琴房。”
方協眼底一暗:“啊?”
“而且一般不租給大一新生,”蕭致實事求是地說,“何況你剛惹上麻煩,應該申請不了?!?
方協被潑了盆冷水似的,片刻,小心地問他:“你不是內部成員嗎?有沒有途徑?”
他表情有些小心翼翼,還帶著屈辱,明顯是棱角分明一招受挫,這會兒臉都拉下來了,神色十分精彩。
他說完,有片刻的安靜。
蕭致站起身,拎著書包:“我幫你問問。”
“……”
方協表情都變了,一絲幾乎稱得上感激的情緒涌出,跟在蕭致背后:“謝謝……”
蕭致抬了抬書包,笑的情緒收斂得剛剛好,眉眼懶洋洋的,滴水不漏:“還沒說行不行呢?!?
他往校門邊走。
順便給劉思敏發了條消息:“聽說你們工作室沒了?”
不到半分鐘,對面長篇大論過來了——
“蕭哥,我真受不了方協!真的受不了!幸好當時你沒加入,他簡直就是一個職場惡霸啊職場惡霸!什么都要聽他的,什么都要跟著他走?!?
“現在變成這樣,我就知道遲早有這一天,他不栽個跟頭不知道長記性!”
“不說了。把公屏打在快逃上?。。?!”
“……”
夕陽向晚。
蕭致的影子被陽光拖得漫長,他站姿挺拔,眉眼冷峻沉銳,片刻,指尖點擊屏幕給劉思敏發了條消息。
——“我現在要加入了?!?
“……”
……
蕭致關了手機,沒再繼續看消息,打車回家。
推門,客廳沒人。蕭致隨手將包扔進沙發,懶洋洋往書房里走。
推門,諶冰坐在椅子里,穿件領口繡著復古花紋的深v毛衣,白色顯得他氣質干凈微冷。腿邊放了個小圓墊,兩斤則毛茸茸地趴在他腿旁,呼呼大睡。
蕭致撐著椅子,從背后將他摟進懷里,親他耳頸:“冰冰冰?!?
“我寫論文,別煩,”諶冰按住他往小腹撩衣的手,親親他臉,“飯在鍋里,自己吃?!?
“……”
蕭致抿了一下唇,拉開椅子在旁邊懶散地坐了會兒,邊看諶冰敲擊鍵盤邊說話:“諶冰,跟你說個事兒?!?
諶冰側目,眸底色澤淺淡。
“嗯?”
“記得叫那個方協的嗎?”
諶冰盯著電腦屏幕:“記得。”
“他之前有個工作室,邀我入伙我沒去。不過他最近應該遭受了社會的毒打,知道怎么團隊協作、服從指揮。我打算現在加入?!?
諶冰敲擊鍵盤的手頓住。
他偏頭看了看蕭致。
蕭致穿一件深色的牛仔外套,煙灰色長褲,折在椅子里的腿特別長,手臂懶散地搭著椅把,垂眼,眼角到鼻梁涂抹著淡淡的陰影,正目不轉睛看著諶冰。
蕭致抬眉:“你看什么?”
“沒,”諶冰細長的手指繼續敲擊鍵盤,“就覺得你現在很不錯?!?
跟以前那個“生而為人我很抱歉”的抑郁中二病判若兩人。
“……”
蕭致莫名其妙聽出了諶冰的意思。
他抿了下唇,吊兒郎當站起身,從背后一把給這個小朋友抱進了懷里:“你干嘛你?”
諶冰:“怎么?”
蕭致捏他的臉:“看不起誰呢?”
“……”諶冰笑了,“我夸你?!?
“就你長嘴了?這么會夸人?!笔捴轮苯哟驒M將諶冰從椅子里抱起來,雙腿一打晃坐下,堪堪摟著諶冰坐到腿上。
諶冰垂著眼皮,指節穿過他頭發收緊,抓得蕭致抬起視線。
目光相對。
諶冰冰碴似的眸仁總顯得情緒有點兒冷淡:“叫你別這么抱我。”
蕭致被他揪著頭發,動作輕,不痛,懶洋洋的眉眼透幾分不馴的野:“那怎么辦?我喜歡?!?
“……”
跟個爺似的。
諶冰一時不知道怎么懟。
蕭致按著他后頸,湊近唇畔時呼吸有點兒亂,掛念著別的:“論文急著交?”
“……”諶冰莫名耳頸發燙,“下周?!?
“那不著急?!?
蕭致聲音變輕,偏頭吻住諶冰的唇,傾身慢慢碾進了他的唇縫,直舔到濡濕柔軟的舌尖。
空氣中漂浮著熏香和諶冰身上淡淡的藥味,本來冰冰涼涼、絲絲縷縷,逐漸被烘托得燥熱微暖。
蕭致唇角上揚,抱著諶冰起身往床上帶,偏頭親吻他白凈的耳側。
“所以現在,”他眼底沉郁散漫,似笑非笑:“先來和哥哥談情說愛?”
“……”
-
談情說愛的時間略微有一點兒長。
空調開的暖氣,諶冰最近感覺有點兒冷了,被子拉在頸側。
想起剛才的事,諶冰有點兒自閉,將頭又往被子里埋了埋。
蕭致平時在他面前就騷,但在床上,還可以用另外幾個字來形容。
很騷。
很浪。
還……挺猛的。
是屬于諶冰回想時會面紅耳赤的那種。
蕭致穿了件干干凈凈的白t恤,寬松的下擺扎一半在褲里,推開窗戶讓空氣流通。
他站了片刻,轉身,回床低聲問:“睡了?”
諶冰亂七八糟拉了下被子,若無其事:“睡了。”
“那我去吃飯?!笔捴绿嬷R冰拉好被子,想起什么,聲音低沉,“剛才累不累?”
“……”
知道他在關心自己的身體,但這話題怎么著有點兒不對味兒。諶冰抿了抿唇,說:“還好?!?
安靜了一會兒。
蕭致莞爾:“就,還好?”
“……”
有完沒完?
諶冰承認,蕭致在這方面更有掌控力,游刃有余地把握著自己的度,只要不做人,能讓他從哥哥到情哥哥來來回回叫幾遍,想聽什么諶冰就得叫什么。
諶冰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吃你的飯。”
“……”
“好?!笔捴聹蕚淦鹕?,手機突然響了。
他從桌面拿過,瞥了眼聯系人,隨后接通。
對面說了什么,蕭致聽著,時不時應兩聲。
半晌,蕭致掛斷電話。
他垂著眼若有所思:“我現在要出去一趟?!?
“有事兒?”
“嗯,”蕭致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穿戴整齊,“那間空教室,學姐帶她朋友來看,打算申請補貼低價租走。我過去看看?!?
諶冰看了看表:“九點了。”
蕭致:“沒事。”
他走到門口,又折返回來,到諶冰面前輕輕他額頭:“早睡,一會兒回來檢查,要是沒睡就罰你一整晚不許睡?!?
“……”諶冰,“滾?!?
蕭致拿著鑰匙扣,好笑:“滾了。”
房門關上。
蕭致回來時比較晚了。
那間房是個香餑餑,學姐打算在那兒開美甲店,該說不說這也是創業的一種,但技術含量較低,蕭致費了點兒功夫說服學姐,向院里老師申請,最后讓方協用低價租走了這間教室。
加上學校鼓勵科技創新、科技創業,每個月還有部分補貼,這間工作室又重新落地開辦起來。
這段時間蕭致白天上課,晚上就來工作室,一天天忙得腳不沾地。
天氣轉涼,經過了幾場秋雨,校園內梧桐樹簌簌,落下了滿地潮濕的黃葉。
中午蕭致出門,特別囑咐諶冰:“你午覺起來換那件厚衣服,別吹風?!?
諶冰:“嗯。”
蕭致在玄關穿鞋:“我先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