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仰回來的時候,小狗還在抱著自己的小腳丫呼呼大睡,他去廚房把燒開的水壺拎到餐桌上面,泡了一杯花茶。
此時臨近中午,有一股菜香裹著油煙味從陽臺飄了進來,是對面鄰居家在燒飯。
陳仰坐在冷清的客廳感受別人家的煙火氣,他垂眼看了會漂浮在杯子里的干花,忽地起身去廚房。
牛肉切好了,土豆也削了,陳仰又沒了把它們組合到一起的心思,他把食材放進冰箱,站在原地發愣。最近幾個任務做完出來他都會和朝簡抱一下,然后補充睡眠讓精神狀態得到恢復,這次沒有擁抱,他也不想睡。
陳仰去房間點了一支熏香,學著朝簡那樣揮了揮青煙,他往床上一躺,手枕在腦后。
四周寂靜無聲,難聞的香味鉆進陳仰的鼻息里,他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眼里有幾條血絲。
兜里的手機響起來的時候,陳仰的眼球輕動,他平靜地拿出手機一看,不是朝簡。
陳仰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心想,幸好我學乖了沒有抱希望,不然又要體會從高空墜地的感覺。
然而他的心口還是震裂般疼,他愣了愣,哦,原來我抱希望了。
陳仰靠在床頭:“喂。”
電話那頭傳來笑嘻嘻的聲音:“阿仰,我就知道你現在還沒睡覺。”
陳仰聽到他那邊很安靜:“你還在晚宴上?”
“我在酒店花園數星星。”文青說。
陳仰:“……”
“我發現我老了。”文青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陳仰拿煙的動作停了停,無奈地接下他的戲:“為什么?”
“我還停留在‘偷情多刺激啊’的想法上面,誰知這里的大佬們都不帶小情人來花園,直接在金碧輝煌的大堂親親摸摸。”文青發出一聲遲暮的感慨,“老咯。”
陳仰:“……你參加的是什么宴會?”
“不知道啊,就吃吃喝喝玩玩樂樂,”文青忽然興奮地壓低聲音,“哦豁,來了……哎呀,顏值不是我的菜,我有點怕眼睛傷到,溜了溜了。”
陳仰明白文青只是嘴上說著玩的,他不會喜歡看別人做那種事,甚至惡心。
“你平時從任務世界回來也不休息?”陳仰聽見文青精神抖擻的蹦跳聲,問了個問題。
“干嘛要休息,我又不累。”文青奇怪道。
陳仰啞然。
“我怎么都沒聽到白白的叫聲?”文青坐在花叢中間的小道上面,很隨意地盤著腿,完全不管身上的定制西裝。
“睡了。”陳仰咬住煙,拇指蹭開打火機的蓋帽,“什么白白,我都說了它叫03。”
“0303,聽起來跟大工廠流水線生產的一樣,一點都沒人情味,還是白白好,可可愛愛。”文青尾音上翹,得意洋洋道,“我真是取名小天才。”
陳仰點煙的手一抖,差點把眉毛燒到。
“啊……”文青拖長聲調,一副才想起來的樣子,“老靳走了。”
“還沒散場他就先撤了,他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宴會上,絲毫不顧我跟他的老戰友情誼,簡直沒人性,你說是不?”文青夸張地幽怨道。
“是的。”陳仰有種聽閨蜜扯淡的錯覺。
“哼,我現在在他眼里就是個沒有了利用價值的炮灰,”文青松了松領帶,“不說他了,我年紀輕輕的還不想心梗,對了,一會我把他的電話號碼發給你。”
煙霧籠住陳仰消瘦的臉,他吸了口煙:“不用了。”
“好吧,成年人可以為自己的決定負責,你想好了就行。”文青聳肩,“那等我回國帶你去吃好吃的,午安咯。”
“午安。”陳仰把煙夾在了指間。
就文青的智商和做任務的次數,以及認識靳驍長的時長而,他不可能對任務大背景一無所知,或者說他知道的比陳仰現在知道的還要多,但他不感興趣,也沒有要和陳仰探討一番的意思。
文青就是那樣的人。我把我的故事說給你聽,這是我的個人意愿,不用你禮尚往來地和我分享你的故事,即便你想說,那也得先告訴我,故事走向有沒有趣好不好玩,要是沒意思那就算了。
陳仰覺得文青像水,他把自己裝在自己制造的小罐子里面,不管是安靜待著還是肆意流動,都不會被外面的人看到。
因為那罐子口雖小,卻深不見底,文青在自己的世界昂首挺胸,大搖大擺地走著,沒人能和他同行,他也不需要。
如果哪天他的那條路上有人陪同,那一定是因為他心血來潮,趕時髦一樣找了個伴,散不散全看他的心情。
陳仰拆把手機丟床頭柜上,他曲起腿把下巴抵上去,漫不經心地抽著煙。
一根煙燃燒了差不多有三分之二,陳仰下床翻出一個收納盒,單手扣開,他剛拿起一袋豬肉鋪,外面就傳來“噠噠噠”的聲音。
一團白邁著小短腿跑了進來,兩只爪子搭上收納盒。
陳仰:“……”他咬著煙拆開包裝袋,從里面拿出一塊豬肉鋪,試探地放到小狗面前晃了晃。
小狗的腦袋跟著豬肉鋪轉。
“想吃啊?”陳仰被它的萌樣子逗笑,抑郁的心情因此緩解了一點點,“這個你不能吃的吧。”
“汪!”小狗跳起來。
“這是我對象買給我的,你知道的吧。”陳仰說,“你激動也沒用,沒有你的份。”
“嗷嗚……”小狗往地上一趴。
“……”陳仰“嘖”了聲,“成精了吧你。”
“行了,給你一點點。”陳仰撕下一小塊遞過去,剛才還癱著的小狗立即滿血復活,甩著尾巴湊了上來。
“你不是只愛牛奶泡面包嗎?怎么開始嘗試新口味了?”陳仰看小狗舔豬肉鋪,舔幾下就叼起來縮椅子底下獨享,他抽抽嘴,“說起來,狗也不能喝牛奶吃面包,你跟其他小朋友不同。”
陳仰想到家里還有一個異類,就是朝簡的盆栽,他站起身去了陽臺。
嫩芽竟然已經了長大,還長出了一個……
“花苞?”陳仰蹲在花盆面前,湊頭看了半天才確定自己沒眼花,進任務世界前他還來陽臺看過,當時盆里就只有嫩枝條,沒有半點要長花苞的跡象。
“這是什么品種的植物,要開花結果了嗎?”陳仰嘴邊的煙抖動著掉下來一撮煙灰,經歷的離奇事情越來越多,他的接受程度已經到了一個無法想像的數值,現在就算有人指著花苞跟他說,這是花仙子轉世他都覺得ok。
陳仰把煙抽完就坐地上,靠著墻壁曬太陽,他昏昏沉沉了許久,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還做了個夢。
夢里是一塊金色稻田,他戴著草帽手拿鐮刀,手起刀落,旁邊鋪了一排稻穗。
“仰哥!”
有一道清亮的聲音從小樹林那頭傳來,是個年輕女人,她往陳仰這邊跑,邊跑邊喊,滿是焦慮恐慌,“要快點了,這一輪的時間不夠用——”
那女人有一頭烏黑發絲,臉白如紙,黑白畫卷一般在他眼前展開,是香子慕!
陳仰驚醒了,他第一反應就是馬上去康復院找香子慕,等他手腳發軟地爬起來時,窗外的風吹了他一臉,他打了個寒戰。
不行,不能去,要等朝簡。
等朝簡回來了再說,一切都要等他回來,他還在努力,我不能做出影響閾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