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津市今年的秋天比往年來得更早。
鐘樓上巨大的銅制鐘表剛剛敲響十二點的鐘聲,潮濕的霧氣彌漫在街頭巷尾,整個城市仿佛浸入了厚重的濃墨里。
空蕩蕩的街道上,霧氣中隱隱有一個單薄的身影,一位年輕女性正在和友人通著電話。
知道,知道。下次上夜班,我就叫利科來醫院接我。女人一邊走,一邊匆匆抬頭看了眼頭頂的路燈。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剛剛,似乎有個影子飄過去了。
你男朋友也太不靠譜了,怎么放心讓你一個女孩子下夜班了自己回家的。最近治安這么差,你們那片街區,上個月才死了一個女孩兒,你不知道嗎電話那頭,朋友還在不停地抱怨著。
街道的燈光本就昏暗,在這濃霧里就顯得更不真切。一股陰風刮過,女人的胳膊上竄起一層雞皮疙瘩。
哎,你別嚇唬我,我都快到家了,再說了大街上連個人影都沒——
咯咯咯!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對面的街角突然傳出奇怪的聲響,若有若無的腥臭從不遠處飄來,像是被遺忘在臭水溝里的腐肉的氣味。
女人下意識駐足,她緊握著手機,注視著聲音發出來的地方。
咯咯咯!
這次聲音更加清晰。
像是嚙齒動物啃噬骨頭發出的脆響,又像是漂浮在街頭的詭異笑聲。似乎離她有段距離,又似乎就在她的耳朵邊上響起。
女人的脊背陡然生出一股寒意。
什么,什么東西在那里她的聲音已經顫抖起來。
但愿那只是只老鼠!
前方的霧氣忽然散開了——
一具或是一團,軟爛的污泥或是爛肉攤在地上。它幾乎已經融化,呈現出一種半流體狀態,黏黏糊糊地粘在地上,暴露出腥紅的臟器。
一條長長的濕噠噠的黑色印跡從它的尾部蜿蜒出去——盡管它壓根分不出頭尾。
腐爛和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
幾只老鼠正圍著啃食它。
那是什么東西一具高度腐爛的尸體嗎
強烈的惡心從胃里翻涌起來,女人弓起身子干嘔起來。
然而她沒有注意到,那團爛肉竟然開始蠕動起來,瞬間將那幾只老鼠包裹進自己的黑色□□,然后像蛆蟲一樣蠕動著將獵物掙扎的吱吱聲一并吞沒。
爛肉污泥延伸出觸角,伸向毫無知覺的女人。
嘔……薇薇安,我剛剛,我剛剛看到一個……女人喘著氣對電話說道,她剛剛一定把膽汁全吐了出來。
腳踝處突然一陣灼燒似的劇痛,女人本能地低頭。
黑色污泥已經包裹住了她的右腳。
啊——
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尖叫。
手機從她手里滑落,女伴焦急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頭傳來,喂艾琳喂……
下一秒,手機的合金材料和有機玻璃連著血肉一起被溶解殆盡,冒出一股黑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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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街,126號商鋪。
這是一間兩開間的鋪面,招牌是鑲嵌了金色花邊的巨大燈箱,燈箱底是粉紅色,上面有幾個碩大的白色花體字一點都不甜。在這幾個花體字的右下角有甜品店三個小字,用以向往來的顧客證明自己的身份。
這是一個戲謔性極強的店名,既然是甜品店,怎么可能一點都不甜呢。
但即使這樣,也從來沒有任何顧客因為店名投訴老板欺詐。
每一位走進這家甜品店的顧客,都是笑意盈盈地走出來的。
因為這家店的甜品實在是太令人滿意了,尤其是在手工業凋零的當下,能找到一家品控媲美專業生產線,品質不輸米其林餐廳,價格又實惠的甜品店,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每一位走進這家甜品店的顧客,都會感激老板的別出心裁,取了這么一個標題黨的店名,才會讓他們發現這家寶藏店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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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
一沓厚實的蛋糕盒子被壘放在大理石臺面上,唐蘇從盒子后面探出頭,眉毛耷拉著,表情有些幽怨,老板,改個店名或者再招一個人手,二選一,你考慮一下吧。
老板杜夏正坐在玻璃櫥柜后面,翻看上個月的賬單。她似乎完全沒有聽見唐蘇的建議,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最近我們店的訂單量激增,我和茶茶都忙不過來了。唐蘇做出打工人最后的掙扎。
哦。杜夏終于抬起頭,看了唐蘇一眼,上個月我們才剛剛收支平衡而已。
啊唐蘇驚呆了,上個月我們賣出去少說也有一千份甜品吧,怎么才剛剛收支平衡
杜夏將賬單扔給唐蘇,喏,你自己看咯。我們這里是市區中心,店鋪的租金、水電費等每個月的固定開支就有兩萬塊錢。我們所有甜品的原材料都用好的,算下來利潤低得可憐。在上個月生意開始好轉之前,你和茶茶的工資一直都是我用自己的私房錢在填補呢。
唐蘇徹底無話可說了,自己的老板這么厲害,本來是壓榨她和茶茶剩余勞價值的資本家角色,結果被她變成扶貧濟困的慈善家。
不過杜姐這個人,除了總是愛在工作上pua她和茶茶外,大部分時候人都還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