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她在這里生活了三年,也是在這里,遇到了出宮以來的第一份善意。

玉漱說得對(duì),溧陵山清水秀,民風(fēng)淳樸。她在回春堂一旁的鬧市逛了逛,目之所及的都是一張張笑臉。

姐姐,買根糖葫蘆吧。一個(gè)稚嫩的聲音響起。

江書低頭,見是一個(gè)眼睛大大的五六歲小姑娘,白胖的小手扯住她衣袖,姐姐,買一根吧,甜的很。她指著身旁扛著糖葫蘆棒的老人,我爺爺做的糖葫蘆,可好吃了。

老人連忙將小姑娘扯過來,護(hù)在自己懷里,對(duì)著江書歉意地笑笑,姑娘,別聽小花話說,不想買咱就不買。這孩子今日父母都忙,讓小老兒帶她一天,可小老兒還得出攤,只能帶著她一起。

老人寵溺地從糖葫蘆棒上窄小一串短小的,塞進(jìn)小花手里,吃,堵上你的嘴。

江書笑了,自衣襟里摸出大錢,塞在老人懷里,我也要。她頓了頓,兩根。

這幾日她觀察過了,沈無妄好像很嗜甜,給他買一根帶回去。

一根糖葫蘆含在嘴里,一根糖葫蘆包好,江書走進(jìn)了回春堂。

時(shí)值正午,回春堂的老大夫沒什么病患,正仰在搖椅上,迷迷糊糊地歇中覺。

見江書來了,他也只是從鼻中發(fā)出一聲含混的嗯,你來了……

是。老大夫跟江書,到底有半師之誼,江書坐在老大夫身邊,告訴他,自己要走了。

老大夫的搖椅搖啊搖的。窗外,正午的陽光照射進(jìn)來,在老人臉上留下耀目的光斑。

要離開了,江書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不舍。

溧陵鎮(zhèn)里,沒人知道她的過去,沒人知道她是個(gè)逃奴,他們對(duì)待她,像個(gè)人那般。

老大夫：走了好啊,外面的世界啊,大著呢……

江書吸了吸鼻子,是。

老大夫：走出去了,可要想著治病救人啊……

我那三板斧……江書低頭自嘲地笑了笑,你都不肯收我為徒……

真的沒收嗎?老人眼睛都不睜,悠然地?fù)u著搖椅。

江書愣了愣,眼眶發(fā)熱,張嘴叫了聲師父。

老大夫閉著眼睛,笑紋趴遍了滿臉。他張了張嘴,剛要說什么。

一陣劇烈的震顫,自江書腳底傳來。

這……江書猛地瞪大眼睛。她下意識(shí)地想要往外逃,可緊接著,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子左擰右搖的,連站都站不穩(wěn)。

轟隆！

耳邊響起巨大的轟鳴聲。

身子被什么東西,重重地砸下,腰椎像斷了一般,一陣劇痛。

有什么溫?zé)岬摹⒄吵淼摹⑿忍鸬囊后w,一滴一滴,灑落在江書臉上。

模糊了她的視線。

死撐著,江書一把摸去眼前的血,她聲音不住地顫抖,師、師父……

老大夫不知哪兒來的那么好的身手,竟在回春堂橫梁倒塌的前一秒,撲到江書身上,把她護(hù)在了懷里。

地動(dòng),是地動(dòng)啊……血不斷地從老大夫口中嗆出來,他蒼白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江書手腕,……大災(zāi)之后必有大疫,大疫啊！

他瀕死的眼里迸發(fā)出灼人的光彩,老夫不成了,你……替老夫治病,救人……江書,你、你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