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再次沉默了下來,以凌利的目光掃視了一遍面前的大明軍官們,這些軍官紛紛低頭垂目,不敢同皇帝的目光對視。
朱由檢這才繼續說道:“諸位拋下了百姓、拋下了自己的部下、拋下了軍人的職責,按照軍事條例,本當予以嚴懲,以儆效尤。
不過此刻遵化軍民尚在危險之中,為了解救出遵化軍民,朕決定給你們一個機會,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如果你們愿意跟隨朕東去解救遵化城,那么朕就先凍結你們應當受到的懲罰,只要你們能在接下來的戰斗中立功,此前逃亡的罪過就一筆勾銷。
當然,如果你們覺得后金人比我大明的軍法還要可怕,也可以站出來領受軍法,你們現在可以作出選擇了。”
王世強非常機靈的第一個開口喊道:“臣愿意跟隨陛下上陣殺敵,以贖前過,還請陛下準許。”選擇領受軍法還是選擇上陣,王世強覺得根本就不需要考慮。
跟著皇帝上陣,未必會死。就算運氣不好死了,也不會禍延家人。但是領取軍法,肯定是沒有活路了。皇帝都親自跑到前線了,他們要是還想跑,砍了他們祭旗也不冤了。
再想想剛剛登記的個人資料,他們被執行軍法之后,恐怕連家族都要受牽連了。王世強幾乎在瞬間就想明白了這個道理,而能夠從前線逃亡下來的軍官,就沒有一個是愚笨的,他們不過慢了王世強一步,便同樣反應了過來,選擇了上陣贖罪的道路。
朱由檢的臉色方才稍稍緩和了些,他轉過頭對著身后的二位參謀說道:“你們把他們登記的資料整理一下,然后重新給他們編列組織指揮序列,晚飯之前一定要完成。其他人便同我一起去巡閱本鎮駐守的軍民…”
在前線連續遭遇失敗,遵化城、三屯營是否淪陷也一無所知的時候,崇禎親臨前線的行動,迅速讓馬伸橋軍民渙散的人心重新凝聚了起來。
在過去的10多天里,這些將士和百姓聽了太多的壞消息,而能夠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則一個都無,悲觀失望的情緒實質上已經籠罩在這些軍民心里了。
雖然有一個營的軍隊在后金入侵后駐扎到了馬伸橋,但是后方始終沒有定下一個初步的戰守方略。到底是要聚集大軍向東把后金軍隊驅逐出關,還是要在什么地方設立防線,阻擋后金軍隊的繼續西下?
沒有一個有分量的高官出現在馬伸橋,對這些軍民講述朝廷對付后金的方略。這使得守在馬伸橋的軍民既感到無所適從,又感覺自己像是拋棄的棄子,好像朝廷已經遺忘了他們這些人。
在這種不安的心理下,馬伸橋的軍民實質上已經快要被自己的恐慌情緒所壓倒了。也許只要后金軍隊的旗幟出現在他們的視線里,這個鎮子里的大部分軍民就要卷堂大散了。
打著薊州衛崔總兵旗幟出現的3、4千部隊,算是讓這些軍民緩了一口氣,而大明皇帝的親臨,則一下子讓他們的心理感到踏實了。
自從遼東建奴起兵反明之后,朝廷上的那些大臣們在軍事安排上總是顯得有些混亂。要么是軍事冒險主義,把大軍分為四路出擊,想要在短時間內平定遼東。
等到被人各個擊破,遼**軍精銳盡失后,又迅速的轉為失敗主義,輕易的放棄關外所有城池和百姓,要退守山海關去。
接下來,又搞出了憑堅城用大炮的烏龜流戰術,想要從寧錦修堡寨修到沈陽城下去。朝堂上這種政策的快速翻轉,最受到打擊的還是底層缺乏資訊的軍民。一會要反擊,一會要撤退,一會要堅守,這些軍民完全不清楚,到底明天發下來的命令究竟是什么。
特別是對于前線的軍民來說,敵軍的哨探就在他們的視線之內,而朝廷卻遙遠的像是在九天之上。朝廷有什么決定,他們往往是最后一個知道,但是敵人是否進攻,他們卻是第一個知道。
大明邊軍并非全部都是不敢上陣的懦夫,只不過大多數人都不愿意白白送死而已。現在皇帝出現在了馬伸橋,大家下意識的就覺得,即便是那些朝廷的大臣們再混蛋,也沒有把大明皇帝丟給后金的膽子。
既然皇帝親自到了馬伸橋,那么起碼朝廷肯定是要保住馬伸橋的,只要后面有源源不斷的援軍到來,他們這些人自然也就收起了對于后金軍隊的畏懼之心。
因此他們看著大明皇帝的目光,就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一樣,此前他們心里的恐懼不安情緒,也就在崇禎的撫慰詢問聲中逐漸散去了。
11月9日晚上,馬伸橋的居民們終于睡了一個安穩覺。而馬伸橋幾處軍寨內,氣氛也終于沒有那么緊張了,軍官們終于不用把精力用在防范士兵在夜間逃亡的任務上了。
馬伸橋軍民安然入睡的這一晚,石門寨的蒙古左營固山額真恩格德爾,也收到了綽爾濟送來的情報。